林深失踪

梅襄的鼻血流了三天，之后自行止住。得知林深出事，梅襄立即跟将领申请去闽北。她要去闽北等林深的消息，她不要在衢州干等。将领应允，梅襄带上两个大夫，跟士兵一起去闽北。

正月初十，梅襄到达闽北。闽北多山，这里有一座著名的山，武夷山，山中草木茂密。士兵讲，林深他们就是在经过武夷山附近时，被人伏击的。闽北还有伤兵要处理，梅襄也不能自行脱队去找人，只好先去军中等消息。

这天夜里，闽北一带发生地动，城中有房屋倒塌，据说山中也有山体滑坡、塌方。梅襄和众大夫一部分处理伤员，一部分去城中和平王军、客家军一起救援百姓。好在城中百姓不多，倒塌的房屋也不多，受伤的百姓只有百来人。

梅襄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停下来她就会不停地想林深，担心他的安危。虽说他上次转危为安，但这次谁知道会怎样。如果平安无事还好，如果林深有个好歹，梅襄不敢想，一想就心痛。

没日没夜地忙了三四天，梅襄终于累倒，沉沉地睡去后，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林深平安归来，梦到林深问她：“我不娶媳妇了，就我们兄弟俩，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梅襄在梦里想：“不行呀，我不生孩子没关系，反正别人都知道我是“太监”，但你没毛病，你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吗？”梅襄正说着，却发现林深变了，林深断了一条腿，还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林深可怜巴巴地问她：“我成了瘸子，你会不会嫌弃我？”梅襄看得心一揪一揪地疼，忙说：“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你放心，以后我养你。”林深又问：“那你还逼我娶媳妇吗？”梅襄想想，自己都不想结婚，为何要逼他人成亲？他不想娶就不娶了呗，两兄弟一起“打光棍”，又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他开心就行！于是梅襄摇摇头，说道：“不逼了，只要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林深听到笑了，给梅襄一个大大的拥抱。梅襄沉浸在这个拥抱中不愿醒来。

良久之后，梅襄听到有人叫她：“梅大夫，起来了，到你轮值了。”梅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紧紧抱着林深的厚棉衣，他们自进入江南后就没再穿过厚棉衣。那人告诉她，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该她轮值了。梅襄匆匆洗漱吃过饭，去伤患集中的关帝庙给百姓疗伤施药。

这一通忙活，很快忙到中元节。

中元节后，梅襄没有等到林深的消息，却等来安王一家被俘的消息。原来安王他们从金陵溃败后，带着他的家人、官员，率领将士，一路南逃，逃到闽北，想继续往南，被客家军堵住，打了两天，又被追来的平王军夹击，兵败后进入武夷山，想从武夷山折道赣南，经梅关，入岭南。岭南他有亲戚，打算从那里东山再起。不想在他们路经黎川时，被赣军发现踪迹，不久被赣军、湘军与追杀而至的平王军、客家军一起消灭，平王一家及手下被俘，从他们身上，还搜到大量珍宝。

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没有林深的消息，据安王交代，他有个刁蛮任性的女儿，名叫曦月，自小耍刀弄剑，功夫不错，安王他们在闽北大败后，安王一个儿子及一些手下受伤，军中大夫路上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医术不佳，他儿子的伤情越来越重。曦月和这个兄弟感情深，说要去抓几个大夫来给大家疗伤，说完就带着几个手下和一队人马离开了，自此不知所踪。

那么林深极有可能被曦月的人抓去了。

正月二十，在林深失踪十几天后，黎川的士兵侦察时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回营叫来众人，将那几人捉住，其中有一个女的，自称曦月公主，是安王的女儿。

那也就是抓走平王军御医的那个曦月了，于是曦月被送到闽北。贺琢已经听说林深失踪的事，派一个亲兵来，带着他的手令，让驻扎闽北的平王军，派一支队伍，帮着梅襄找林深。

梅襄不等黎川那边把人送来，就和那个亲兵带着士兵去即定路线上接人。在半路，两军相遇，梅襄忙问那个曦月林深的下落。

曦月倒是长得花容月貌，可可爱爱，也难怪安王宠她。就是做事情不可爱，说什么士兵把她手绑疼了，要给她松绑，给她道歉，下跪道歉，不道歉她就不说。

呵，你能不能有点作为一个俘虏的自觉。梅襄懒得跟她废话，拿出药瓶给她脸上洒了点药粉。曦月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打到后面眼睛都开始红起来，忙连连告饶，她说，她说，只要给她解药，她就说。

梅襄拿曦月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擦鼻涕，拿出另一个小瓶，从中抠出一点药膏，抹在她鼻下和双侧迎香穴上，曦月的喷嚏方慢慢止住，然后老老实实交待，说她也不知道，他们抓到人后，原路折返，经过一个山洞休息，她拉肚子，带着手下出去方便，折腾得久了点，回来却看到那个高鼻深目的大夫不知怎的弄晕了她的手下，带着另两个大夫想逃跑，被她一掌打下洞中湖泊，谁知人沉下去就没再浮上来，她派人下湖中去找，也没找到。然后她的手下有些醒过来，说头晕，说那大夫可能在他们水中下了药。那天夜里发生地动，她手下将士有些被山石砸中，死于洞中，她和一些反应快的人及时跑出山洞，逃过一劫。向导也死在洞中，他们迷失方向，找了几天才找到黎川，然后她就被抓了。另外两个大夫，一个跟她一起逃了出来，后来趁他们不注意溜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另一个有没有从山洞里逃出来她也不知道。

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梅襄和那个亲兵让曦月去指认他们逃亡的山洞。曦月又想耍脾气，梅襄拿出小瓷瓶，曦月乖乖闭嘴，配合找人。

山中本易迷路，曦月对这一带更是不熟，凭着她对那山洞的描述，再加上当地山民的帮忙，五天后梅襄他们才在武夷山脉中找到一个很大的溶洞。因为地动，溶洞坍塌了一部分，溶洞入口处堆着不少山石，洞中隐约有腐臭味传出。众人搬开山石，进入洞中，洞中四处也散落着不少石块，有些石柱、石笋也断了，地上躺着些被砸死的士兵，还有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的人。

这人梅襄认得，是她的同僚。那个洞中湖泊还在，湖边也散落着一些石块，有熟识水性的人潜下水，找了很久，没找到人，也没有大的骨头，只找到一片衣服碎片。这个湖中有鱼，但无能吃人的猛兽。湖底有些地方有暗流涌出，应该与地下暗河想通，只是都是一些孔隙，不能进人，只容鱼儿出入。

林深这下子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梅襄觉得，林深肯定还活着，她的直觉告诉她，林深还活着，她也不愿意相信林深就这么没了，也许林深通过湖底的地下暗河去了别处呢，只是她还还没找到而已。

埋葬了那个大夫，其他人也就地掩埋后，黎川的士兵押曦月去金陵。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既然她是安王的女儿，那就让她跟她爹在牢里相聚。

梅襄这边又带着众士兵在周边的山中找了十来天，依然没有找到林深，倒是找到了那个从曦月手下溜走的大夫。他是个内科大夫，掉进猎人挖的陷阱，脚扭了。亏着梅襄他们听到动静，找到了他，不然这个大夫就要困死在陷阱里了。

这时已经二月初十，闽北按战前约定，属客家军，现在已经完成交接，平王的士兵，不宜在闽北久留。客家军看在平王军帮助赈灾的份上，答应如果发现这样一个人，不会为难，会送去衢州。武夷山脉西边的赣江流域属于平王的地盘，那里倒是不用多嘱咐，如果林深出现在那边，会有人接待。

梅襄只好给两边都留下林深的画像，带着贺琢的亲兵和平王军一起回衢州。等衢州的伤兵大部分恢复，梅襄再带上大部分大夫回金陵，这时已经二月二十多。关于安王的处置，已经有定论，全家处死，包括那个刁蛮的曦月公主，她手上，也沾着不少无辜平民的血。安王手下那些罪孽深重的官员，也处死，包括那个朱将军，罪行轻的，送去监狱，劳动改造。

在安王一家和那些官员被拉往菜市场砍头的路上，当地百姓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需官兵在两旁开道，不少百姓拿着石头、干粪、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向囚车。曾经光鲜亮丽的一群人，如今变得脏秽不堪。等到他们被砍头，百姓纷纷下跪，谢老天开眼，谢平王为民除害。当晚不少百姓在家人灵牌前点上香烛纸钱，告诉被害的家人，坏人被杀死了，他们如果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