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我跟他走,我不是为了平安,而是为了他。
早冬的天气乍凉还寒,我跟着疾冲所带领的川龙军,避到了鹤矢城外一处远宅,彻底断了再潜回云梦泽的念头。
我信,他。
我也信,云梦泽的家人们,一定都有好好地活着。
院落东苑有茂密的树林,曲径通幽,军队驻扎在那里,疾冲说七日后我们再开拔天启城,空着的这几日,他常到树林后的沙土地上练剑。
不知何时,他受伤了,伤在左肩,薜荔将军说是在城中近战时被敌方的一个大力士抡铁蒺藜砸的。
战役艰险,冰冻天气里双方在低洼护城河里混战,疾冲一向体恤将士,为救手下人却难保自身,生生挨受了一锤,皮开肉绽,当即吐血不止,却依旧让他们去寻什么。
我问。
七七“什么东西?一定要顶着重伤去寻?他不要命了?”
薜荔“不是东西”。
七七“什么?”
薜荔“是云姑娘你”。
薜荔将军的话,落在我耳畔,激荡起我心里的涟漪,原来那时,云梦泽深巷……他早就受了伤。
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薜荔“云姑娘,其实世子和摘星郡主……”
薜荔“婚约只是两国纵横,与天启开战的筹码”。
……
风起,恍恍站在青色的松树下,看着瞳孔里倒映着的人影,吊着左臂,穿着轻软的衣衫,却更加勤劳地练起武来,衣袂翩飞像他从前总会带着的那只凌风鼓翼的鹰,脊梁笔直好似树林池塘边直插云天的雪竹,仿佛时刻准备上战场,不敢有丝毫怠慢。
原来,自己竟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七七“对不起”。
自那以后,七七一日三餐都要去厨房提了调理的药汤装在食盒里,再来树林边看他。
许是七七不懂武力,但看着他的一招一式,练武的样子是真丑,倒是空浪费这唇红齿白的好皮囊与傲雪寒梅般的风骨。
他说武者只需讲究进与退,杀与护,能稳妥达到目的就好,管什么美丑,花拳绣腿……
七七啧啧摇头,心里却像是裹了蜜般,他说的,都是对的。
七七“疾冲,还好没让那些仰慕你的姑娘家看到你练武,不然真担忧你以后娶不到貌美如花的小妻子了~”
破了摘星郡主那层结,七七故意调笑打趣,却让挥剑的少年蓦然入了心。
他手中的剑正疾速挥着,堪堪划开了弧光,猛然一个收势,向小七阔步走去。
七七悻悻摸着鼻子往后跳了一步,双手护住眼睛。
七七“别这么杀气腾腾的,我呸呸呸,我不是乌鸦嘴,行了吧?”
我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不得不仰头看向他,他的眉眼低垂下来,未束的长发拂过我的耳鬓,痒痒的。
气氛有些微妙,我突然指着身后池塘游移出的小阴影大惊小怪。
七七“快看!冬天了,既然还有野鸭!”
一对交颈的鸟儿浮在碧绿的水面,划着掌缓缓游来。他无奈地敲敲我额头,笑着说。
疾冲“傻子,那是刚破冰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