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被李道长痛揍一顿丢出去前，大铁疙瘩总是肯给面子，闹出点动静了，系统在萧骊姬耳边提示：“反重力装置启动。”萧骊姬可算松了气，那块大铁疙瘩摇摇晃晃开始升高，将身上铁链向上拖拽，铁链晃动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听闻身后缓过神来的李道长怒吼道：“呔！大胆妖孽！竟敢揭开先师的降魔符箓释放妖魔！”萧骊姬诧异扭头看看身后藏青色道袍，虬髯戟张的李道长，如临大敌，手捏天罡符咒，嘴里还念念有词，估计是什么道家术法吧，脚下左左右右踩着天罡伏魔步。

　　这个画风……嗯……特别微妙……

　　想想看啊！一边是赛博朋克风格的超时代外星科技。

　　一边封建落后的冷兵器时代。

　　这头是高、大、上可以凭空传输物品的科技技术，那头是须发皆白老道长心中信奉着鬼神，将其斥之妖邪……

　　萧骊姬感到莫名悲凉。

　　作为一个文科生历史是必背科目，她很清楚的知道华夏几千年诞生了怎样散发着璀璨光辉的智慧结晶。

　　春秋时期，“鲁班削竹为鹊，成而飞之”、“公输般为木鸢，以窥宋城”，西方16世纪前还是刀耕火种用手插播的时代，大汉已经发明可“日种一顷”①的耧车（注①：出自东汉崔寔《政论》，一顷曰50亩地），影响世界悠久的四大发明造纸、印刷、火药、指南针，传说中能预知地震的杰作“地动仪”，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只剩下只言片语让后人去揣测真假。在列强用枪炮叩开门之前，华夏文明是领先整个世界，可以骄傲的说站在世界巅峰。然而每一次都要达到某个辉煌的时候，战乱和灾难便让华夏陷入困境，每一次灾难降临的时候，华夏儿女坚韧的挺直脊梁，不肯倒下，从废墟之中用双手再为自己重新搭建新的家园，然而每一次战乱和灾祸便是一次摧毁，每一个朝代文明的废墟中，注定埋葬了无数让人骄傲的心血。

　　历史一路前行，华夏儿女重建的同时也在一路失去。

　　如果没有战乱饥荒，如果真的能让某个时间无限持续下去，如果文化不曾断代……

　　如果真的可以做到，是不是华夏儿女可以用最短的时间，统治最辽阔的疆土，集合最无数代人的科技后，是不是就可以领先整个世界，最先挑战辽阔无垠的星辰大海？

　　萧骊姬平静看着还在那跳大神的李道长，道长侧目看了她一眼后愣住了神，脚下罡步一并停了下来。锁链一条条被震断，充满贵气的绚烂紫光混杂着清新透亮的蓝光，从她背后的铁块疙瘩里逸散开来，照耀得整个密室的光辉灿烂。

　　这，可是创世般的荣耀啊……萧骊姬轻轻勾动嘴角，她本就相貌不错，在光华照耀之下笼罩上一层神圣光辉，周身散发凛然散发着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画面像极了传说中的神灵降世的场景。

　　然而萧骊姬在李道长惊异的神色中，猛地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回事？！她转过身去面对着那块铁疙瘩，心中升腾起瘆得慌的感觉，刚刚是怎么回事？好像那瞬间有别的意识占领身体似的！什么创世什么荣耀啊，我只是想回家啊！我爱豆的新剧还没追完，我最喜欢的综艺还没看完，我妈……想到了母亲，萧骊姬惊慌顿时压了下去，我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特么什么创世不创世，管你是谁要蛊惑我！老娘要！回！家！

　　家和母亲是成了萧骊姬心中的痛，也成了她的底线，这根线背后紧紧拴着的，是她的勇气和决心。迷乱情绪消失不见，扇过的脸颊微微发热，疼痛鼓励她迈步走向“铁疙瘩”，眼神里满是坚定。

　　生怕按照导演的尿性，半路又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幺蛾子来，萧骊姬等到光华散去之后“远程实物传输终端”露出庐山真面目来，蓝紫色光彩萦绕着漂浮在空气中的反重力终端，在空气中用光影成像的现实操作屏，她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带着满意的微笑点点头：吓死我了，这才对嘛！这才有外星文明黑科技的模样！

　　蓝色屏幕文字滚动着：“确认系统权限”，萧骊姬决定将手掌放在终端上试试，于是系统发出反馈信息：“权限发送”，显示屏：“权限确认完毕，开始生成传输。”十个呼吸左右，显示屏发布信息“传输完成”

　　萧骊姬屏住呼吸期待着，铁疙瘩半人高的铁疙瘩中间打开一道暗门，两小板覆盖银色薄膜的药片出现在暗门中，她伸手拿出来看了看背后压印的文字，不错！正是她需要的那两种，心里默默吐槽：嗨，这玩意儿虽然造型特别简陋特别丑，一点都不高科技，其实还是很好用的嘛。她笑着拍了拍“铁疙瘩”以示鼓励，系统提示给出反馈“结束，终端关闭。”于是“铁疙瘩”收拢光屏，蓝紫色光也逐渐收敛起来，直到缓缓降落回地上之后，才全部消失不见。

　　萧骊姬比了个YSE的姿势，开心的朝道长晃了晃手里的两板药片，结果那李道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言出法随凭空造物，竟是神仙下凡！仙子在上受老道一拜。”不是，五六十岁的老伯朝自己下跪这是要折寿的，她慌张上前要拉住李道长劝道：“别别别，不敢当不敢当，道长折煞小女了。”谁知老人家跪得可茨实，萧骊姬这小身板还拉不起来，硬是磕着头诚惶诚恐道：“仙子当面，还请恕老道无礼之罪！”

　　好烦啊！古人为什么这么爱下跪磕头啊啊！萧骊姬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拉又拉不动，骂又不好骂，只能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装神仙了：“令你快些起来！本座还要救治伤患，莫要耽误！”老道这才肯从地上起来，在前头带路。

　　回到别院，黑衣大叔还是高烧不退，昨晚匆匆缝合的伤口有些地方在流脓，萧骊姬也顾不得许多，吩咐在旁毕恭毕敬的李道长：“李道长贵观可有盐和酒，都拿来，酒要最烈的酒。”李道长面露难色道：“回仙子大人话，盐倒是有些，不过不多，酒的话小观还真是没有。”“那就先去拿盐过来，然后多烧点热水。”李道长便和小道童出来门去分头忙活开来。而后转头问在一直在这里等候的茯苓道：“茯苓，这位先生可醒来？”茯苓摇了摇头，萧骊姬指着桌上的瓷壶道：“倒碗温水来。”茯苓麻利倒好水端了过来，萧骊姬拿着药片犯了难，深度昏迷的人没有自主吞咽功能，怎么喂食都不行的，忘记兑换一只针管了！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该说大叔生命力顽强呢，还是说老天爷发了慈悲，大叔发出了虚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水……”

　　这一声总算解了萧骊姬的难，她轻轻挤出药片掰开大叔的嘴塞了进去，用勺子小口小口将水喂大叔喝下。大叔皱着眉将药片和水一并咽下后，刚来没多久事情就一出接一出，好不容易能放松了下来，疲惫感从全身升了起来，将水碗交给茯苓后正准备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从第一次清醒那么久了似乎就只吃了小半碗米粥，凌晨便醒来没睡，为了救人奔波劳累颠了两个多小时，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一连串的操作便是身体健康的人都很难受，更何况她的身体着体弱多病的状况？

　　耳边是乱哄哄的鸣叫声，噪杂无章，肢体已经软到没有知觉了，昏过去的最后画面，是旧时候电视机没有频道时，固定会出现的颗颗黑白噪点雪花屏……

　　茯苓把瓷碗给打碎了，努力想要将主人拉起来却怎么都做不到，她嘶着声高盛呼唤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借回来复命，实际上准备再多观看研习仙人手段的李道长，回来却见小婢女惊慌失措，而他想要跪拜供奉的“仙人”面色尽失晕倒在地，心里止不住的疑惑：仙人也会受伤昏厥的吗？不等他细想，便赶紧将这大不敬的念头赶出脑海，给这个情况作了解释：定然是仙人刚刚做法的时候付出代价伤了本元，以至于现在是肉体凡胎故而才会有所损伤！

　　这么想着他手上更是不敢停下，上前帮助婢女将萧骊姬搀扶起来，将她带去隔壁屋子，把过脉后，端端正正的朝晕过去的萧骊姬拜了一拜：“仙人为救老道师弟，竟然甘愿自伤真元！老道拜服！我紫寰观上下感念仙人大恩大德，刀山火海亦绝不推辞！仙人好生安歇。”

　　晕过去的萧骊姬根本想象不到，自己就是个想要混任务的小喽啰，现在却被这牛鼻子老道都拔高到“牺牲自己拯救凡人”这种大无私的神圣境界了，要是知道了恐怕爬也要爬起来跟牛鼻子老道拼命。

　　不知道萧骊姬醒来之后，知道自己姑娘家家的，现在不仅被人当做“神仙”，还被人当做“圣人”会是什么心情呢？

　　什么样是神灵？神灵诞生于未知是一切不可明说力量的集合体，神灵有资格高高在上俯瞰人间蝼蚁众生，祂们可以无情，可以高贵，慈悲有慈悲的道理，发怒有发怒的道理，甚至摧毁世界都有摧毁世界的道理。说白了，生死福祸乃至世界毁灭，神灵完全不在乎，也完全不需要解释。如果只是装“神仙”萧骊姬完全可以凭借领先这个时空千百年的各种知识，装得有模有样。但是圣人，什么是圣人？圣人托生于人肩负使命，为人民而生为人民为活乃至为人民而死，说白了，圣人诞生于人为，将凡人推上神话地位。在华夏，圣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君不见从古至今，能被称之为“圣人”的人物，能有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