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阿狗的故事

一

七月的午后，酷热无比，即使在市区，稍微偏一点的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影。只有几个正在处理事情的交警在忙碌着。路面两旁的商家和店铺都闭着门，外面的空调主机在“嗡嗡”作响。夏天，只有空调是不能停的。

这时，从一条偏僻的小巷里，闪出一个人影。哦，是阿狗。阿狗两眼布满了血丝，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小路上。身体摇摇晃晃，两个多月没剪的头发散乱的披在头上，显得凌乱不堪，人很颓废。又晃了几步，从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一包“中华”，不过，里面只有一根啦！那是昨天晚上顺手牵的一个牌友的。塞进嘴里，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吐了出去，因为天气太热的原因，烟气并没有一直向上，而是四面地散向远方。但是，阿狗仿佛觉得这一刻自己身上的债、自己身上的愁、自己身上等等的不快都顷刻间烟消云散啦，但是，随着烟雾的散去，各种烦恼又迅速的汇聚而来。

阿狗是一个不幸的人，还在读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啦，原因就是父亲的恶赌。然后阿狗和自己叔叔相依为命，一开始的几年，叔叔对他还算可以，供他读书上学，可是没过几年，叔叔和邻村的一个女人结婚了，很快，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从此，他们再也不管阿狗啦。再到交学费的时候，在那个女人的坚持下，叔叔已经不帮他交学费啦，阿狗不得不辍学啦！再后来，叔叔的女人连饭也不给阿狗吃啦，直接把阿狗从家里面赶了出来。

离开叔叔的阿狗只能在社会上流浪，因为未满16岁，没有正规的公司敢用他，阿狗只能给人打一些散工。因为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再加上“遗传”了老爸身上优秀的“赌博基因”，慢慢的，阿狗也迷恋上了赌博。

但是，阿狗毕竟是初入江湖，哪里是那些赌场“带头大哥”的对手，每次发的工资，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一次，阿狗又输的一个仔都不剩。这时，一个很仗义的大哥走过来，塞给他500块钱，说，“兄弟，拿去用，不够的话，再过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大哥当然不是免费赞助，而是另有所图。他是这一代有名“害袋手”，现在他正在招兵买马，手头正缺人，想拉阿狗入伙。这次是他专门为阿狗设的局，他已经暗中观察阿狗有半个月时间啦。

果然，没过多久，阿狗的500块钱又输了个精光，不得不又来找“大哥”。“大哥”微微一笑，说，“小兄弟，我已经观察你很久啦，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干？”“你们是干什么的？”阿狗略显紧张的问道。“也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去附近的商场、医院、4S店顺手牵一下羊，”“等你的手练熟了，我再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比如火车上、高铁上、飞机上，那些来钱快的地方再去练练兵。”阿狗的脖子这时像是被谁从后面拎起一样，本能的“啊”了一声，但是，此时，平时非常温文尔雅的“大哥”从墨色眼镜里射出的目光仿佛像一把利剑一样，直逼他稚嫩的脸庞；稍微定了定神，他又想起来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也不知道从“大哥”这里拿过多少个500，还有欠其他债主的赌债，还有即将到期的房租；所有这一切，都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大哥”那利剑一样的眼神、即将到期的房租、还有生活的其他压力、孤立的无助。。。。。。，所有的一切，让阿狗不得不屈服。

从此，“大哥”带着阿狗先从“简单”的练起。商场里，那些不小心的、喜欢炫富的、钱包不喜欢装好的，都成了阿狗的“练习”对象。有些富豪喜欢把钱包插在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大哥”就会叫手下一个漂亮的小妹妹去到跟前和他搭讪，在他们聊得正high的时候，阿狗就从后面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个钱包给“牵走”；另外，在市区闻名遐迩的“二奶街”（里面不少是被外地大老板包的“二奶”），也是“大哥”带阿狗经常去“练手”的地方，阿狗也非常喜欢去那个地方，一是“大哥”在那个地方混的很熟（“大哥”人长得比较帅，有几个“二奶”跟他混的很熟（可能是“二奶”被别人包，“二奶”然后又包他））；每次阿狗和“大哥”到“二奶街”准备“牵羊”的时候，“大哥”都打扮的“油头粉面”。穿起紧身裤，套起夹克衫，一双锃亮的高档休闲皮鞋；还有“大哥”那“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每次都无一例外的把那些“二奶”弄得春心荡漾，当“二奶”们春心荡漾的时候，也就是阿狗“牵羊”的时候。二是就是每次“牵走”那些“二奶”的LV、苹果、手链等等，会有一种“劫富济贫”的侠义感觉，那感觉让阿狗觉得自己就是“燕子李三”，虽然阿狗很少把“钱财”捐给路边的穷人。最多的一次就是在“滴水筹”上看到自己的发小得了白血病，捐了500；还有一次在星光菜场门口看见一个来自河南的美女老师（因为面前的地上放着《教师资格证》）跪在地上，为的是筹措给老公治病的费用，阿狗带着怜香惜玉的同情还有一种喜欢美女的天性，悄悄地在地上放了300.

从此，阿狗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牵羊”的标准：暴发户（来路不正的居多）和“二奶”。

刚定下标准不久，阿狗就遇到了一种新的类型。一天傍晚，阿狗正和“大哥”在“二奶街”附近溜达，突然，一辆劳斯莱斯“嗖”的一下从阿狗和“大哥”两个人的身边疾驶而过，在不远处的中南世纪城别墅区停下来，从车上先下来的是一个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子，年纪大概在50左右。阿狗和“大哥”仔细一看，那不是经常在电视台作报告的xx长吗？不一会儿，又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曼妙，打扮入时的妙龄女郎。女郎右手腕上一个明晃晃的LV，显得分外华贵。女郎紧走几步，伸出左手，一下子像一条水蛇一样挽上了xx长的臂弯，然后，迅速而又有点略显紧张地进入了别墅区的大门。阿狗抬眼一望，夕阳的余辉正好晒在他们两的身上，显得光辉夺目而又格外刺眼。

“大哥”这时非常自信的对阿狗说，“阿狗，机会来啦，我们公司又要有一大笔收入进账啦。今晚叫上兄弟姐妹们，到‘老店’喝酒”。阿狗不接地问，“大哥，什么事那么高兴？”“刚才那对，马上就要送钱过来了，我要一箭双雕，说不定还要一箭三雕”，说着，“大哥”仰头大笑，阿狗看着“大哥”灿烂的笑容，一脸懵逼。“大哥”也注意到了阿狗的表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跟大哥好好学，发财是早晚是事。”

过了两天，第三天的下午六点半左右，阿狗看见“大哥”站在大半人高的镜子跟前，专心致志地打扮起来。身后放着一地的名牌：蜘蛛网皮鞋，标签价格1588；报喜鸟西服，标签价格2888；金利来领带，标签价格688；欧莱雅男士啫喱水，价格188.

“大哥”正在有条不紊地试穿着这些名牌服饰，约莫过了15分钟，“大哥”已经把皮鞋、西裤、西服、衬衫、领带落落大方、井井有条地穿在了身上。接下来，便喷上啫喱水，认认真真地捯饬起自己头发来。

看见阿狗进来了，大哥说，“阿狗，过来，我正要找你。”大哥凑近阿狗的耳朵，如此如此地说了一番，接着，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开心而又诡秘的笑容。

傍晚，“二奶街”上，一辆劳斯莱斯缓缓的驶入，看样子是要到中南世纪城的别墅区。不一会儿，劳斯莱斯在一家名包店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郎，打扮地还是那么入时、气质还是那么高雅。躲在不远处的阿狗定睛一看，呦，不就是前两天和xx长在一块的那个漂亮女人吗？“看来‘大哥’的情报搞的蛮准啦”，阿狗心理说道，“今天我们一定要大获全胜”。想到这里，阿狗拳头猛地一握，下定了决心。

见到有人上门，名包店老板娘连忙迎上前去。从她那快要笑的脱臼的嘴巴上，阿狗看出，老板娘正在向漂亮“二奶”推荐一款新到的LV。不一会儿，只见漂亮“二奶”从包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钞票，递到了老板娘的手里，此时老板娘的脸上像绽放了两朵鲜艳的荷花，一直把漂亮“二奶”送到劳斯莱斯跟前，老板娘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就在漂亮“二奶”就要上车的一刹那，紧随其后的阿狗猛地窜到她的旁边，一把抓住那新款的LV，猛地一用力，抢在手里，然后撒腿就跑。漂亮“二奶”连忙“手舞足蹈的喊道，“有人抢东西啦，有人抢东西啦。”阿狗跑出去没多远，只见大哥从一旁闪出，一个扫堂腿，把阿狗摔了个“狗吃屎”，“大哥”从阿狗手里一把拽过新款LV，然后“风度翩翩”地走到漂亮“二奶”面前，潇洒地摘下茶色眼镜，将新款LV递到漂亮“二奶”面前，温文尔雅地说，“美女，你的LV。”看着“大哥”那修长的身材，英俊的脸庞，还有那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香气，漂亮“二奶”彻底的“沦陷”啦。半响，漂亮“二奶”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谢谢。”“大哥”这时扭头就走，走出没几步，突然回头朝漂亮“二奶”微微一笑，接着又走了回来，“美女，可以请你吃个饭吗？”“大哥”像个绅士一样说着。“可以。”漂亮“二奶”爽快地答应啦。接着，两个人愉快地走进了前面的韩国料理店。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大哥”与漂亮“二奶”高兴地手挽着手走出了韩国料理店，来到了劳斯莱斯的旁边。漂亮“二奶”开门，“大哥”也做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阵清脆的打火声，劳斯莱斯“昂首”进入了别墅区。

第二天早上，“大哥”回来啦。看到阿狗，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钥匙，在阿狗面前晃了晃，志得意满的说，“拿下。”“针孔摄像头装在我给她的香水里，那个xx长这两天还会过来。也就是说过两天我就可以去取货啦，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收钱啦！”

过了两三天，xx长来过了，“大哥”顺利的用漂亮“二奶”给他的钥匙拿回了xx长和漂亮“二奶”两个人在一起的视频。然后，截了一小段视频给漂亮“二奶”和xx长发了过去。果然，效果不错，只过了几天，“大哥”的账户上多了两个50万，名曰“封口费”。

“大哥”也比较仗义，将两个50万和兄弟姐妹们都平分啦。分完钱的当晚，阿狗问了“大哥”，“大哥，你说有可能一箭三雕的呢？这不才两雕吗？”“不要着急，‘大哥’我自由安排。”“大哥”稳操胜券的说道。

过了几天，“大哥”又一次给大家分钱了，阿狗问“大哥”这是什么钱，“大哥”说这是第三只雕。阿狗凑近“大哥”的耳朵问道，“‘第三只雕’是怎么‘射’下来的？”“我只是稍微地活动了一下，就找到了xx长老婆的电话，然后也发了一小段视频给她，然后给了她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过后，她果然也打了50万封口费给我。”“大哥”说完，越发的意气风发啦！然后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对阿狗说，“跟着大哥好好学。”

二

“大哥”的公司发展的“越来越好”啦，人也越来越多啦，阿狗的“身手”也越来越好啦。

为了更好地拓展“业务”，“大哥”开始给每个人分片。有的分在商场片，有的分在车站片，有的奋战4S店片……，阿狗被分在了附近的第一人民医院片。为了加强“绩效”考核，“大哥”给每个人每个月都定了任务，阿狗这个月的任务是5万。

阿狗前20天进展的还算比较顺利，已经完成了4万。对象都是混迹各大医院的那些医药代表。每天那些医药代表频繁地混迹于各大医院之间，关系硬的直接找院长，关系不硬的就直接找各个科室的主任或者是主治医师。他们直接掌握着整个医院、整个科室的用药权。

有几次，阿狗偷偷地跟在那些医药代表的后面。那些医药代表进了科室主任的办公室，科室主任们的脸上顿时放出了红光，亲切的寒暄起来。看来他们已经是老熟人啦。“洽谈”了一段时间之后，医药代表凑近科室主任的抽屉，拉开抽屉，放进一个厚厚的信封。科室主任先是做作的推搡着，但是“推搡”的几次之后，信封还是“回到”了抽屉里。

阿狗趁着那些主任、院长上厕所的空档，偷偷地溜进办公室，拿走了那些“信封”。过了几天，可能院长、主任们有所察觉了，他们的办公室的门，尤其是抽屉都锁的很紧。而且，医院里面的探头好像也多了起来。看到那些多起来的探头，阿狗不由得竖起了衣领，更加拉低了帽子。

还剩最后两天，阿狗的1万还没有着落。医院里面已经不敢轻易的进去了。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神经紧张，阿狗这几天老觉得医院的保安老盯着他看。晚上回去，平时很温顺的“大哥”也恨恨的对他说，“阿狗，还有最后一天，你还有1万的‘任务’没有完成，到时别怪‘大哥’不客气。

阿狗一夜无眠，他在想已前，他在想现在，更加在想未来。

这几年虽然跟着“大哥”，虽然不缺钱花，吃香的、喝辣的；“顺手牵羊”的大多数是贪官污吏、还有就是院长、主任的不义之财，甚至自己有时候也去接济那些家庭条件不太好的人，但是总觉得这个不是长久之计，这样的钱用的心理不踏实，老觉得心理有愧疚。自己也曾萌生过离开“大哥”和一众“兄弟姐妹”的想法，但又觉得有的不舍，因为“大哥”一直对自己不错，“兄弟姐妹”们在一起也很快乐。想着想着，阿狗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好高，阿狗起床洗漱完毕以后，走出房间。正好遇见“大哥”。大哥过来拍拍阿狗的肩膀，说，“阿狗，今天千万不要让’大哥‘失望。”说完，便带着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出去啦。

阿狗只得又往医院走来。阿狗现在只能在医院的办公大楼外面“转悠”，不敢到大楼里面去，因为他老觉得办公大楼里面的探头老盯着他看，好像所有的保安也都在看着他，好像有几个保安正在向他走来，好像手里都带着家伙。这一切都是他毛骨悚然，因为，就是他的“大哥”看见他们也不敢停留。

就在这时，一对农村大叔大婶打扮模样的两口子抱着孩子，急匆匆地从他的身旁走过。大婶抱着孩子，大叔手里提了个包。看的出来，包里面装着钱。“现在只有这借来的1万块钱啦，不知道为什么孩子的病为什么还不好。”大叔非常焦虑的对大婶说，“明天我一定要回工地，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孩子吧。”“好吧，只能这样啦。”大婶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老婆，你放心，我到工地上一发到工钱我就马上给你打回来。”

阿狗心里一酸，如果自己要有这样的父母多么好啊！想到这里，阿狗从身上掏出两个还没有给“大哥”的“信封”，快步跟上大叔，只轻轻的和大叔一碰，两个“信封”就已经到了大叔的口袋里。

阿狗静静地坐在医院的花坛边上，望着“大叔”远去的背影，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然后会心的笑啦。转过头，正好看到花坛里的一刻小花苗正在破土而出。

阿狗又想起了昨晚自己一夜所思索的东西，还有自己的未来。然后坚定的从花坛边站起来，义无反顾的走向不远处的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