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17)蓝光萤火

刘举人笑着，表明来意，“我有件事想请青兰姑娘你帮忙。”

按理说，平时并不见面的两人，一方上门说有要事，另一方总要局促一番，自然也要前者有脸皮去找。

“嗯嗯，好，刘公子进来说。”

按理说，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不会主动让男人进自己的闺房。

一盏热茶端上，阵阵清香飘满整个房间。刘举人直言不讳，“冒昧前来，实属难愧。”

“刘公子言重，可是饥辘，我叫人送些吃食来。”

“不不”，刘举人又喝了一杯茶，直言道，“我说完便走。”

听完后，青兰猛然回想起，刘举人是有夫人的。

“好。”

“百花楼每日人员往来众多，青兰姑娘见闻广博。。。”

“可不敢说”，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是高兴得很，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抗住心上人的夸赞。

“我想请青兰姑娘帮我寻个人。”

“是上次那位米黄色衣服的人？”

“是。那人。。。方形脸，比我高，中等身材，没有胡茬。”

对面听得憋不住笑，“嗯嗯，我会帮你留意。”

说完起身要走，青兰叫住他，“刘公子”。

说着，一张正和宣纸均匀铺在桌上，洁白如面，转眼间研好墨，青兰颔首，“有幸请刘举人为我写首诗吗。”

也不是什么难事，刘举人应允，行云流水，笔墨之间。

日日，青兰弹唱的次数更加频繁，清月担心，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单唱加合奏，来的人也不少。看的出生意不错，老鸨人都富态不少。闲下心来，青兰也会想，刘举人为何要找那男人。听刘举人的描述，样貌不很出众，不怪自己没什么印象。

人人传刘举人之妻，生来一副男人相，星眸剑眉，力大如牛，身高九尺，邻里笑称，“别出嫁了，出家吧”。十二岁以后，每日以男装生活。正当所有人以为赵家要多一个“男丁”，没等来出家，在三十四岁出嫁，名为赵夫人，不随夫姓。贴身丫鬟晶晶作随嫁丫头。

一日，晶晶兀自推门而入，告诉赵夫人，“老爷今日总去百花楼”，后三个字，咬字清楚，重音强调，小眼睛紧看着对面正在浇花的结实身影。那人背对着，点点头，继续浇花。

“夫人，你不知道那百花楼是什么人去的地方？”晶晶又说，语气完全不像个低人一等的丫头。

“百花楼”，那身影终于说话，缓缓转身，根本不是那身高九尺，力大如牛的样子。宽肩细腰，鹅蛋脸，肤如脂，剑眉英气，从不涂胭脂水粉，每天素面朝天，就这素面足够位万安美女首位，“细想，万安最开放的场所就是百花楼，名人志士都去那听上几曲。仕途之路是要找人牵线，可不是科举这单单一支，就算考中个状元，也可能把你安排一个乡沟。”

一连串的话，晶晶不懂，她从不懂小姐口中的东西，自小时候就是，有人招惹，总是先等别人动手，而后自己单攻击下部，一击必中。小姐是天才，这是她一直知道的。

“不过这百花楼，也是没有去过了”，此话一出，晶晶便明白，转身出门束起发髻，换上一身男装，随赵夫人出门去。

百花楼大厅半径50米的圆台，青兰坐在最中央，视野最为空旷。

今日，仍是没有。

正想着失落，一个米黄色的身影闪进青兰的视野范围，慌乱与兴奋交织，一连弹错三个音调，好在围着的人中没有行家，仍是一脸陶醉的样子，对他们来说，怎么都好听。

奏完一曲，青兰下台，走到边缘又被老鸨赶回，“你给我接着弹”，青兰自是千万般不愿，不理老鸨直接下台，这行为把老鸨气得直歪嘴，“一个两个都给我这样儿！”

左寻右寻，腰间的环佩叮铃响，人没找到那个人影，“怪了，一眨眼的功夫”，随后又向前走去，没看见楼梯，直倒下去，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尖角楼顶离自己越来越远，心跳也越来越安静。谁知闭上眼睛，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睁开眼，是一个男人，英挺峻拔，白白净净，一对剑眉惹眼，青兰看得离不开眼。

缓过神来一看衣服，米黄色。再一看脸，“也不是。”

“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你先放下我。”

两人都很尴尬，晶晶从后面叫了一声，赵夫人顺应机会匆忙离开，殊不知，脚步匆匆，遗落一把折扇。青兰一人独留原地，手捂胸口，心脏重新开始跳了，只是，有些过快。

急忙出了百花楼大厅，主仆二人误入百花楼的后院，扑鼻来的花香吸引着两人。西行六七十米，假山后，有小片紫丁香，花间飞舞的萤火虫，闪耀着夜晚黑蓝色的光。

“夫人，我从未见过蓝色的虫子。”

上前蹲下，手指一伸，不一会儿一只小虫落在赵夫人的指尖，像在小憩，蓝色萤光幽幽，几次几乎要熄灭似的，可一会儿又亮起来。赵夫人笑着，她也从未见过，这是在书里没有的。

晶晶机灵看出赵夫人眼中的欢喜，说，“夫人喜欢，我们抓一只回去。”

“不”，赵夫人摆摆手，不舍道，“别碰。”

“夫人，这东西没毒，伤不了人的”，晶晶看到有一只落在夫人身上，知道一定没毒。

“我是怕你伤了它。”

晶晶愣在一旁，半天说不出话。

此时那边，一楼大厅，老鸨气的差点直接打人。“青兰啊青兰，你是翅膀硬了，容不下你了？跟我甩脸子？也配啊？啊？”

没训几句，青兰的细胳膊就被掐出好几个紫印，清月一旁交叉着手臂皱眉，终是看不下去。

“行了行了，她手肿了，明天你弹琵琶吗？不想赚钱了？”老鸨一听立马停手，清月顺势拽走青兰，老鸨后面白眼直要挑到天上去。

把青兰拽回房间后，清月一眼就看到青兰怀里的扇子，一把抢过，青兰一心要拿回来，手一脱，琵琶掉在地上，晄啷啷巨响，摔断了几根琴弦。清月咬牙切齿道，手晃着扇子，一字一句道，“折扇，一把扇子，你又是遇到谁，换目标了。”

“清月，你怎能说的那么难听？”

“难道不是吗？你还要我怎么直白，你不发现你的钟情太廉价了吗？”

“这次不是。”

“不是什么，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清月本想呵斥一番，一看地上自己惹得一地碎片，心里愧疚，硬气不可能了，无奈语重心长，“见一个爱一个，从以前你就一直如此。那些男人是有优点，但你不能只看好的，随便默默送出真心，”

青兰蹲下，看着自己的琵琶，碎的完全，再精明的匠人也无力回天。

“从以前一直如此？”青兰问道，“我是这样吗？”

“不是吗？”青兰不知怎么回答，只痛心自己的琵琶。

不知为何，目光又落在那折扇上。折扇已经被打开，雪白的扇面一幅水墨画，丹红点缀的的飞禽，如若腾空而起，惟妙惟肖。

屋外簇拥的人不少，两大头牌关系不和，被人“听”了一“眼”，沉寂片刻，正当人们疑惑，清月迈步走出，清冷瞥了人群一眼，人群散去，让开一条路。

在屋内，青兰看看满地狼藉，怔怔站着，手里的折扇一开一合，节奏悦耳清脆。

次日正午，晶晶从外面回来，手提来福记的桂花糕，几步到正院。不夸张地说，来福记的桂花糕是一绝，百年字号不说，更是曾被作为国家友好往来的赠物，传至西域、东夷等地。晶晶推门而入，见赵夫人在书案前端坐，手上毛笔的墨都要干了，笔尖绷直弯着，神情恍惚。

“为夫人买了最喜欢的桂花糕。”

见人没有反应，晶晶直接把糕点放在门前的八仙桌上，拿盘摆好，碎步走到书案旁，侧眼观瞧，白纸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