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谋逆

临洮被关押在新建的刑狱之中，里面灯火灰暗，湿气又重，她直挺挺地躺在一堆干硬的杂草上面，一动不动的，就像死了一样，高桥来的时候，只能清晰的看见她惨白如纸的脸上那道狰狞的疤。

高桥透过隔板打量了半天，问身边的韩彻：“这是我们的人打得？”

韩彻回道：“不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手脚就已经被人扭断了，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被扔在里面，除了卫长、大夫还有送饭的兄弟以外，还没有其他人靠近过。”

“是高桥吗？”里面的人扯着干哑的喉咙问道，高桥没有作答，那人却无端的笑起来，说：“高桥啊，你可让我好等啊。”

“等我？”高桥轻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一身的伤应该是玉衡的手笔吧，怎么？是要向我控诉还是……开脱？”

高桥后两个字明显带着不屑，她一席话毕，牢房里安静许久。

临洮艰难的把头转到一边，说“外面的兄弟，劳烦给口水喝。”

韩彻知是在叫自己，他看了一眼高桥，高桥默许，他才去取水。

“你不必嘲讽我，我甘愿愚蠢了这么些年，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临洮猛地咳嗽几声，那声音马上就在寒风中消失了，就如同她的命数一样。

韩彻打开门，驻足在临洮身边，竟不由得升起些恻隐之心，想当年临洮也是庄里一等一的暗卫，一把银弓无人能敌，想不到现在却落得这般田地。韩彻扶起临洮的头，小心的把碗给她递到嘴边，可临洮只猛地喝了一口，便将头挪到一边，不肯喝了。

“你先出去吧。”高桥用帕子掩住口鼻，进到牢房内，吩咐韩彻。

韩彻领命出去，高桥把牢房里唯一那支昏暗的蜡烛也熄灭了，牢房内漆黑一片，高桥就地坐在临洮边上。

临洮失声笑起来，里面的酸苦不言而喻，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多余了，该看的笑话早就被看完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说吧。”高桥不理会，而是将眼睛完全阖上。

临洮也不多话，刚才那口水润了嗓子，她现在感觉好多了，她只沉默少顷，便道：“从哪儿说起呢，毕竟我知道的东西不少，算了，你问吧，我现在没力气思考。”

高桥在黑暗中将十指交叉，狠狠地握住，问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临洮似乎知道高桥会先问这个，她冷哼一声，说道：“你难为我了，第一个问题我就不知道，但是高起大人死在固原殿里，庄主、玉衡和宋左使都在场，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的尸体被玉衡藏起来了，你要想查就去查。好了，下一个问题。”

“好，宋婴呢？”高桥很干脆的问了下一个问题。

临洮叹了一口气道：“很遗憾，第二个问题，我还是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自己躲起来了，因为玉衡也在找他，真是晦气，下一个。”

高桥说：“第三个问题，是谁把你送到我手里的，还有你犯了什么错，以至于玉衡伤你至此？”

看不见的黑暗中，一颗热泪从临洮的眼角流入发丝，她默了很久才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由衷的羡慕你。”她似是感慨，又像是突然的领悟，“其实，我才是那个最蠢得人，玉衡他一边伤害你一边又爱护你，而我呢，从始至终的爱都被他理所应当的利用，你或许猜到了一些，我那日与你一别，江湖上便有人传言你已经脱离了固原山庄，那时，玉衡叫我沿路保护你，可我怎么会听呢，我想混在那些想杀你的人里面，让你永远消失，他发现了，我就被捉回去断了手脚。”

临洮说的平静，内心已经没有了半分波澜，好像就是在陈述别人的事一样，然而高桥更加平静，她继续问道：“除夕那日，暗箭伤我的就是你吧。”

“对啊，我换了寻常的箭，又换了平时拉弓的姿势，没人能发现。”临洮现在很放松，说话的语气甚至都有些挑衅，不过她立马意识到什么，连忙问：“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不久前。”高桥也不想重复问送临洮来的人是谁了，她显然是不想说，那高桥就不问了，高桥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玉衡到底在策划什么？”

临洮有些高兴了，这才是她真正想告诉高桥的，她有些激动，扯着嗓子又咳嗽了几声，才道：“他在谋划一场谋逆，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谋逆，先是固原山庄，再是整个江湖，然后就是整个天下。”

临洮笑出声来，笑得高桥后背发凉，她一直笑，笑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猛地吸了一口空气，奸笑道：“不过所有的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高桥站起身来，临洮还在笑，她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牢房，尖锐又辛酸，高桥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墙角，就在一阵阵的寒风里，临洮的呼吸戛然而止，高桥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