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也许这一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先是玉阳子率众偷袭，众人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伤挂着彩，青云门还好只来了几个精英弟子，天音阁则有不少年轻弟子于此一役丧命，法相自是心痛，青云门的人见状也是唏嘘不已。

但是众人毕竟不是等闲，草草收拾了下便又开始打坐调息以防万一，而在此时，第二波偷袭已经不期而至了。

深沉的夜色中，一股极为清淡却极好闻的清香逸散在空气中，分外惹人心动，连原本警惕的心神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一连赶路多日，众人虽然强撑着，但难免心神早已疲惫，现在却是难得的放松，神清气爽，甚至渐渐进入了梦乡，难得一夜好眠。

第二天晨起，萧逸才是第一个醒来的，却看见周围的人都是沉浸在梦乡中，暗道一声不妙，握紧身边的七星宝剑后霍然站起身来，脸色严峻，手中青光一闪，化作几道流芒飞到众人身上，所有人登时醒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见萧逸才如此如临大敌，众人也是赶忙握紧了手中法宝，这才发觉天已大亮，也猜出了些许端倪，曾书书第一个反应过来：“看来我们昨晚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招了，所以所有人都睡得这么死！”

陆雪琪脸上好像覆了一层寒霜：“在我们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脚，这种手段也只有毒公子秦无炎才办得到了！”

对于陆雪琪的猜测，众人也是表示认同，萧逸才骇然道：“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上次青云也是如此，若是再有下次，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惊羽顿了顿首说道：“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秦无炎既然趁我们受伤疲惫之际偷偷下毒，那为什么只让我们陷入昏睡，却不对我们下手呢？”

众人面面相觑，也是想不明白，周小环的眼角余光看到曾书书此刻的神情却是脸色一变：“曾书书你干什么？”

曾书书此刻的神情变得极为扭曲阴沉，一只手紧紧按住轩辕剑恨恨说道：“我找了秦无炎整整十年，他却一直窝在万毒门里，现在竟然还敢送上门来，当真是老天有眼，我绝不会放过他！”

说着他那只按住轩辕剑的手终于忍不住拔剑出鞘剑指长空，杀气逼人，周围的人都被逼得连连后退，原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周小环却是快步上前：“曾书书，你发什么疯呢？！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里到处都是陷阱，乱走一步都可能遇到危险，我们连自保都很困难，你还心心念念的只想着报仇吗？！”

林惊羽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劝慰道：“书书，小环说得有理，我们现在的确不宜轻举妄动！”

陆雪琪的话相比之下简单了许多：“曾书书，冷静一点！”

很显然，众人都很不赞成曾书书此时的举动，连萧逸才、宋大仁和法相也都皱紧了眉头，可是这么多人的劝告曾书书似乎并未入耳，只是冷冷说道：“秦无炎既然对我们下毒，肯定离我们不远，也许就在守株待兔等我去找他，我要找到他绝不困难，还可以趁此为天下除了一大害，我们此行也能顺利许多，至少不用提防何时被人下毒。”

听得曾书书这么说，众人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萧逸才也是点了点头：“曾师弟说得的确也有道理，秦无炎的毒功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若不能先下手为强我们的确会处处被动。”

可是为人谨慎的法相还是不同意：“正如书书所说，秦无炎的毒功出神入化，明明可以让我们察觉不到却偏偏要我们发现被他下了毒其中一定有古怪，说不定已经设下了陷阱等我们自投罗网，我们对死亡沼泽并不熟悉，这样送上门去只能是自寻死路。其他的，只要我们处处小心，秦无炎的毒不见得能起到什么作用了。”

听到法相这么说，原本有所意动的萧逸才也是踌躇了起来，其他人更是裹足不前，而曾书书见状却只是冷笑一声：“你们不敢，我自己去，就算真的是陷阱也绝不连累你们！”说罢果真转身就走，萧逸才脸色遽变厉声喝止：“曾师弟，还记得进来之前我说的话吗？”

曾书书却仍旧头也不回的离开，周小环见状又急又气，在他身后不停喊着他的名字曾书书也不理她，无奈之下周小环只能交代了一声跟着曾书书离开。

见此情景，陆雪琪和林惊羽等人都是颇感无奈，萧逸才却是摇了摇头：“也罢，就随他们去吧！”

宋大仁不免担忧道：“他们如今只有两个人，曾书书有伤在身，周小环又不懂法力，会不会太危险了？”

法相看了脸色阴沉不定的萧逸才一眼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跟上去，必要的时候帮书书一把也好！”犹疑着法相继续说道：“毕竟秦无炎杀了老城主，此仇不共戴天，书书想要替他外公报仇也是情有可原啊！”

“话虽如此，曾师弟也太过冲动，这样如何能成大器？”萧逸才正色道，“何况大局为重，也许秦无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我们被仇恨冲昏头脑反而忘记正事，到时候他们要是趁此抢先一步夺得宝物那整个天下苍生都会有危险了！”

陆雪琪也是淡淡点了点头：“我赞成萧师兄的说法。”继而正色道：“毕竟秦无炎的目的是为了夺宝，大家也是殊途同归，只要一直走下去总能遇见的，也许没过多久我们也能和曾书书他们遇见呢！”

林惊羽附和道：“说的也是，何况曾书书武功高强，博览群书，周小环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是开了天眼又聪明机智，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

见到大家都这么说，法相和宋大仁也只能选择跟随大家一起上路了。

在茫茫雾色中，鬼厉还是看见了曾书书和周小环离开的身影，脸上的神色有些许复杂，不过眼神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看向身边一脸得色的秦无炎，不知是赞叹还是讽刺：“毒公子果然神机妙算，令人佩服！”

秦无炎微一颔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可是嘴上却谦虚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说着又看向无底坑附近的人，淡淡说道：“昨夜我趁着夜色下了我亲自研制的‘回梦’之毒，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放大人心底的执念，唤起人心最深处的邪念，稍一挑拨，自然可以闹得他们人心不稳······”秦无炎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暖和煦，说出的话却是令人不寒而栗：“如今，你可以放心对青云门下手，再不用顾念什么旧情了！”

鬼厉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此你我两清了。”说罢便转身离开，野狗紧随而上。

秦无炎一愣，随即淡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先收拾他们！”

“来日方长，青云门的深仇大恨，岂是轻易可以抹去的？但是若是这样让他们死了，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猫捉老鼠，不是更有趣么？”鬼厉吐出嗜血无情的字句，不带一点感情，“倒是玉阳子，他活的时间已经太长太长了，应该也算够了吧！”

秦无炎淡笑点头：“血公子言之有理，如此不如一同前往吧！”

鬼厉淡淡瞥了秦无炎一眼，发现他周身也是杀气涌动，不由惊诧道：“没想到你对玉阳子也是记恨已久，看来你和玉阳子的过节也是不小啊！”

秦无炎眼神微微闪烁，口上却仍旧是淡淡道：“玉阳子处心积虑陷害我，要不是血公子及时提醒，我和金瓶儿难免一场恶斗，在这样的地方又有毒神和百毒子对我心存猜忌，说不得我的性命都要陨落于此了！”说到这里，秦无炎的眼底涌上一抹戾色：“从没有人可以如此算计与我，连毒神都不可以，他算是什么东西？！”

鬼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走吧，想来金瓶儿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秦无炎也是点了点头。

夜色如墨，冰冷肃杀。

忽地，一道光芒在黑暗中划过，迅疾无比的从远处飞近，但远远看去，那光芒似乎隐约颤抖，有不稳迹象。

地面之上，孟骥正来回焦急走动，在他身后的是长生堂残存弟子，粗粗看去，大致还有五六十人，一个个面带惊惧神色，望向来路——直到他们看到了那道光束。

普通弟子顿时骚动，有不少人欢呼起来，孟骥却是看着那道飞来的人影，焦虑面色更加重了几分。

那光芒掠到近处，停了下来，玉阳子飘落在地，顿时众人“门主、门主”叫成一片，不料还不等众人拥上，玉阳子脸色一白，“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衣襟，众人无不失色。

孟骥抢上，扶住玉阳子，触手冰凉，只觉得玉阳子全身一片冰冷，大异寻常，且衣物之下，身子竟然还在微微颤抖，忍不住大惊失色。

玉阳子感觉到孟骥的惊骇，目光又向左右一扫，只见门下这些弟子脸上亦有惊恐之色，知道如今这些人已经是惊弓之鸟，军心大乱，若是自己也撑不住的话，立刻便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当下他强振精神，压下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朗声道：“你们不必慌张，刚才是我自行用功逼出体内淤血，并无大碍。”

平日里玉阳子在长生堂门人心中，便和神人一般，如今这般一说，倒也有几分效果，许多门众面上神色稍缓，显然安心了许多。

只是玉阳子话虽如此，面色却实在太差，白的如纸一般，而且左边身子一片血迹，连袖子也无影无踪，狼狈之极。

也还好现在正是深夜，夜色浓重，否则若在白日，百多道目光刷刷看来，立刻就看出他现在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孟骥眉头紧皱，随即回头向长生堂门人喝道：“门主并无大碍，你们先到一旁休息，待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众人依言逐渐散开，待长生堂门人走的远些，孟骥突然感觉手边玉阳子的身子猛地一沉，连忙扶住，向玉阳子望去，一颗心险些就跳了出来。

只见玉阳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重重喘息，若不是自己扶着，险些就要支撑不住。

孟骥连忙扶着玉阳子坐了下来，玉阳子打坐地上，缓缓吐纳呼吸，过了半晌，喘息声才渐渐平和，面色也好看了些。

其间孟骥一直站在玉阳子身旁，面上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担忧，同时不住的四处张望。

周围夜色深深，除了附近有长生堂弟子生的小火堆，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夜色狰狞，仿佛也窥视着长生堂这个风雨飘摇的落难派系。

玉阳子缓缓睁开眼睛，孟骥立刻低声道：“门主，你没事罢？”

玉阳子苦笑一声，在他眼里，自然不能把孟骥与那些普通门众相提并论，微微叹息道：“我刚才被正道那些小崽子围攻，大耗元气，后来陆雪琪居然施展青云门的‘神剑御雷真诀’······”

孟骥面色大变，吃惊道：“门主带领门人趁夜偷袭猝不及防，他们竟还能有如斯功力？”

玉阳子恨恨道：“何止，我交手数人，陆雪琪、林惊羽、曾书书、法相······个个都是资质甚高公里精湛，弄到最后，我只能施展‘血咒’，这才强行冲出！”

孟骥脸上神色一变再变，血咒乃是长生堂有名的真法魔咒，能在瞬间增强道行，但事后反噬之力却是极为可怕，道行大损自不必说，只怕还折损了人之阳寿。

怔了片刻，孟骥才回过神来来，对玉阳子道：“门主，那如今我们做何打算？”

玉阳子面色凝重，沉默片刻，恨声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待天亮之后，我们立刻向死泽深处走，进‘内泽’寻找宝物！”

孟骥面色大变，忍不住道：“门主······”

玉阳子手一挥，将孟骥的话头挡住，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如今我们撤出死泽，迟早也要死在其他三大派阀之手，还不如就此一搏！”

孟骥怔怔望着玉阳子，见他苍白面色中凶狠之色却更加浓重，料到已经劝不回来，只得慢慢站起身，仰首望天，在心里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