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在想什么？”在外打探消息的曾书书不一会儿回来，看见想得出神的小环，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问道。

小环看着他的眼睛半晌不说话，曾书书感觉异样，又追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看着周小环一直不肯说话这才慌了起来，连忙拉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口中还念念有词：“你没事儿吧？不会是我才刚离开一阵儿你就中邪了吧？你不是说周爷爷说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吗，怎么我一会儿不见你你就这样了······”

周小环幽幽一叹：“我见到他了。”

话音落下，曾书书的脸色就已经凝固了下来：“我才走开一会儿，他怎么来了又走了？”说着就要急匆匆走出去，周小环连忙拉住了他：“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他啊！”曾书书一脸急切的说道，“他才刚走肯定不会离多远的，说不定我还追得上他呢！”

“那你追上他要说什么？”周小环一句话就压住了曾书书，让他无话可说，可他还是讷讷道：“我······我······这次从渝都来·······我就是想见见他，看看他······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周小环瞄了四周的近况叹了口气说道：“进了死泽总会有机会遇见的，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可我很想跟他单独见上一面······”曾书书面露无奈之色，“上次在断肠谷只是惊鸿一瞥，之后就再没有遇见，江湖上传说他已经······可是我还是想着能够再见上一面，也许我劝一劝，还能有机会呢！”

“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面子，你当你是谁啊？”不远处传来一个猖狂得意的笑声，曾书书和周小环同时不满的皱紧了眉头，果然看见一簇鲜艳的红色：“李洵，没想到焚香谷来的人是你啊！”

“当然，我可是焚香谷的第一弟子，这样的盛事怎么可能错过？”李洵不屑的笑道，“倒是你啊，放着好好的渝都城主不当，也赶来凑这种热闹？！和一群魔教抢宝物，未免贪心了些吧！”

曾书书毫不客气反唇相讥：“我也没想到表哥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渝都城主的位子啊？！不过我还好，只是看热闹的，表哥你才是真心想来抢宝物的吧？就不怕宝物没抢到，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燕虹受不得曾书书的无礼，当场就要拔剑，李洵却拦了下来，但是眼神却并不温和：“许久不见，表弟的嘴上功夫厉害很多嘛！就是不知道你的修为是不是和你的嘴皮子一样厉害？”

曾书书现在心情也不大痛快，说出的话也是火药味十足：“想知道我的功夫有没有长进，你可以自己过来试试啊！”

小环虽然不待见李洵，可是也没想到曾书书一上来就要和李洵动手，想要劝阻，可惜曾书书一心想把邪火发泄在李洵身上，根本听不进去。李洵也不是个消停的主，干脆就和曾书书一起到了空旷处想要动手，周围的人看见他们的架势也是颇有意味的怪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小环为人机敏一下子猜到他们心怀叵测，可是箭在弦上也根本拦不下来，而以燕虹为首的焚香谷弟子也是有恃无恐，看得她又急又气，幸亏陆雪琪和法相及时赶到，这才避免两人动起了手让旁人渔翁得利，不过自然又是以不欢而散收场，李洵带着焚香谷的弟子离开，而曾书书和周小环则与陆雪琪会合，等待其余青云门弟子到来。

随后萧逸才和宋大仁便赶到了，一行人终于算是到齐了。

而此时夜幕渐渐低垂，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众人十年前就曾有并肩作战之谊，如今长久未见，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只是因为第二天就要启程进入死亡沼泽，自然想着要养精蓄锐，不多时便散了，只留下林惊羽和法相在外守夜。

夜色更深，风过林梢，篝火的火光摇摆不定。

法相闭目打坐，林惊羽却依然坐在火堆的另一侧，毫无睡意，目光炯炯，怔怔地望着那燃烧的火焰。

缓缓的，他伸出手去，拿过一根枯枝，“啪”的一声拗成两段，轻轻投入火堆之中。火焰慢慢吞食了枯枝，看去又旺盛了一些。

林惊羽忽有所感，向旁边看去，只见法相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默默地望着他。

“惊羽，”不知有什么顾忌，法相特地放低了声音，低声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林惊羽收回目光，重新看着面前的火堆，过了一会才淡淡道：“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法相道：“我在天音阁修行时向来打坐休憩，已成了习惯，倒是你年纪尚轻，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林惊羽默默无语，半晌之后，忽然道：“这十年来，我向来很少睡觉。”

法相一皱眉，有些奇怪，道：“为什么？”

林惊羽眼中倒映着身前燃烧的火焰，一闪一闪，缓缓道：“只要我合上眼睛，就会想起无辜惨死的草庙村乡亲，就会想到如今不幸沉沦魔道的小凡兄弟。”

“啪！”一声脆响，在幽深的夜里轻轻回荡开去，林惊羽把手中的枯枝再次拗断，然后慢慢投入火堆之中。

夜幕漆黑，黑暗中的森林仿佛在远方的寂静里，无声地咆哮。

法相默默地望着林惊羽，微弱火光旁的那个年轻人，此刻身影看去仿佛有些孤单，却又那么倔强。

半晌，他收回了眼光，望着跳跃的篝火，忽然道：“你还记挂着小凡吗？”

林惊羽没有回答，但目光冰冷，向法相望来。

法相眼中有着淡淡伤痛，但声音还是比较平和，缓缓地道：“十多年前我和师傅都以为他已经粉身碎骨，都是痛惜不已，本来还想着能否找到他的尸骨，也算是尽一份自己的心力，却总是徒劳无功，却没想到一年前又······他入了魔教鬼王宗，如今已经是鬼王宗的副宗主高位，虽然长久没有传出他的消息，天下人都知道，他迟早是鬼王宗的下一代鬼王宗主。”

说到这里，他慢慢转过头来，迎着林惊羽的眼光，眼角仿佛抽搐了一下，但仍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还记得一年前他横扫江湖上数十个门派，杀人如麻，噬杀成性，连魔教中人也冠以血公子而不名，全天下正道视为心腹大患…”

“够了！”林惊羽突然喝了一声，牙关紧紧咬住，手中握拳能隐隐看到青筋。

法相凝望着他，却还是说了下去：“如果有一天，你面对他，你怎么办？”

夜色渐冷，仿佛整个天地，都是这般冷淡而无情。

林惊羽英俊的脸庞之上，被火光金光轻轻倒映，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他是我的兄弟！”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林惊羽突然这般开口，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

法相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惊羽慢慢低下了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知道，他如今已经沉沦魔道，回不了头了。日后再与他相见时刻，多半便是誓不两立的仇敌…”

“啪！”他拗断了第三根树枝，然后缓缓放到火堆里，静静地道：“只是我们生死决斗也好，誓不两立也好，我也不去管你其他同道怎么想的，在我心里，纵然是正魔不两立，迟早一战，不管是他要杀了我，还是我要杀了他，我也当他是我兄弟。”

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和决绝，淡淡地道：“他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兄弟！”

没有人说话了。

古老的森林里，越发寂静了，冷冷的风中，仿佛有谁在那树梢，在那遥远的天边，悄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