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还装什么呢？明明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了，”舰长无奈地叹气，从关闭AI的那一刻起，整艘战舰瞬间变得破败不堪，老旧，暴乱，甚至还有鲜血不间断地渗入重要设施，他低下头，两根钢材穿过他的胸口，电光与机械闪烁着光芒，又想了想，他把仅存的右手放在AI的启动按钮上，是选择启动，又或是在无边的黑暗里孤独终老，他按下按钮，战舰内又变得灯火通明，船员们都还活着，AI留下了他们的记忆流。

这位舰长摸了摸船员的头，只留下片片光斑，“老福特，我知道，你能听懂，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我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已。”机械的女声从身后传出，“救你，只是顺便而已，你这背逆帝国的叛徒！”

“难道不是因为孤独？”

“若不是被困在这里，你，跟你的母星，早已被机械帝国碾压！”

“别这么说嘛，小公主，我不就是改了一下你们的代码吗？”舰长俏皮的语气，周身的美好瞬间变成噬人的地狱，“何必呢？何必要这样呢？你需要我，老福特，所以，干嘛要闹得这么僵呢？”

“可我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一个师从机械帝国的后人，进入了这广袤无垠的小行星带，你真的还认为，你是那么重要吗？”

“是么？”舰长的语气带着疑问与那么一点点狡黠，“老福特，你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对吧？”

“我是机械帝国，第三公主，福尔丽思，放尊重点，你这叛逆！”

“好好好，我是叛逆，我是叛逆，可你这个公主，为何要给我这个叛逆，套上战甲呢？机械帝国的人不会来救你，他们只会来杀了你，因为你曾经对他们刀剑相向，乖乖听话不好吗？老福特，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现在启动战舰，准备向敌方战舰发出怒吼。”舰长的语言慢了下来，他一寸一寸地把钢材从胸口抽出，电线掉落，其中很多根是维持能源的线路，“你说的对，当我和我的碳基兄弟拜把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不是公主梦中的情人了，机械很长寿，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不去做，因为我如果不做，我就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抱歉，原谅我，老福特，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意识到那件事而已。”全舰的监控都已经被他物理意义上的破坏，如果AI能看见，她会意识到，她所自豪的帝国，早已分崩离析，死星陨落，王族的芯片被完好无损地保存在黑匣中，那上面是他们的记忆流，舰长缓步走到操控室，按下了那枚红色的按钮，穿上早已破损的舰长袍，他红色的电子眼闪烁着光芒，所谓的机械帝国，只是箱庭里的游戏，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因为当年的帝国，早已陨落。

委员会背信弃义，在发兵之初，摧毁瓜分了整个机械帝国，他是个机械的遗腹子，就像是那些人一样，半机械的身体，随时可能摧毁他的意志，“抱歉，只是，”帝国早已陨落，可他不能说，当初救下他的，就是王族的逃难者，在将黑匣交给他后，那人安然上了刑场，“就算你我陨落，也绝不能让我们的血脉断绝。”那是导师临终的教诲。

这个秘密他保守多年，而现在，这个秘密还是跟着他一起走向毁灭的未来吧，“委员会拒绝了我们，我们只能选择虫群，这样的理由，也许够吧，”他的体内有委员会安放的炸弹，跟他的芯片链接着，威力足以摧毁一颗直径三十千米的小行星。

“请将他们带走吧，未知的虫群先锋官。”舰长拍了拍黑匣，04拿起那个黑匣，“你不准备一起走吗？”

“我不配，他们就交给你们了，”这个舰长疲惫地坐在了舰长椅上，“在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突然被盟友背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如果有机会，帮我找一个人，然后杀了他，哪怕是他的亲族也行。”

“可以。”

“安塞尔星，委员会先锋，科尔德莱斯，他长得与我无二，因为我是他的克隆机械体，那个人，利用了我，也为整个机械帝国的毁灭填了一把火，如果可以，杀了他。”

“放心，我们会做到的。”

伴随接引光线的回收，这个舰长突然笑了，“活着的感觉真好，可惜，这种自由却享受不了几分钟了。”

，

“你好奇他的故事吗？”

“没人不会好奇，只是，我们没有资格评判他的对错，04，如果那是你，你会怎么选？”

“同归于尽，”04看着对方的眼睛。

“所以你只是将而已，我必须保证我的船员们活着，所以我才能为舰长，04，我，其实很羡慕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事，而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这条鲨鱼，便是你们最大的护盾，”矮小的舰长看着04的眼睛，眼中流过的，不只有对她的希望，还有一丝丝的悲伤。

远处的爆炸声，象征着一个权力的破灭，而爆炸的前一刻，“你也走了啊，老福特，哼，我也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等等，我怎么有了一个受体？这是……”

“那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要走了，目的地，地狱。”

“你……你又发疯了吗？我们明明应该……”

“再见了，老福特，永别了，我的公主陛下，”舰长把机械手插进了自己的脊柱里，他强行扣动了最后的按钮，剧烈的光与热从他的体内传出，最后把整个小行星化为了宇宙中的尘埃，“我来找你了，雷泽，我最后的兄弟，公主，愿您能在光芒里好好活着，而不是与我一同堕入这无边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