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十五

初冬，牛首山，大雾封山，蒙蒙细雪。

魔煞星和司凤并排挤在牛拉的板车上，瑟瑟发抖。

魔煞星裹着军大衣，浓黑的眉毛都结霜了，冷笑道：“支棱啊，你支棱啊小东西……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司凤理亏，只闭着眼睛缩在羽绒服里不说话。

“阿嚏！啊……阿嚏！”魔煞星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非常接地气的把鼻涕抹到袖子上。

两人为什么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其实还是因为一个赌。

出发去牛首山前，青青开心又忧愁的给两人收拾行李，一边收一边嘟囔：“哎呀主人也不知道你们得去多久，我还是多给你们带点换洗衣服吧，秋衣秋裤准备上了，棉裤呢？棉裤要带的吧？”

司凤立刻说：“不带！”

司凤和魔煞星都是妖魔，有功法护身，对于冷热一向不甚在意。魔煞星对现代的短衫短裤比较抗拒，因此一年四季都是衬衣长裤。司凤在衣食住行上从小养的比较娇，比较注意形象，秋衣秋裤是什么东西，恨不得捏着鼻子丢到垃圾桶，更不要提棉裤这个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了。

青青忍不住唠叨：“禹宫主呀，牛首山是山区呢，山区气温低，我看天气预报说有雪呢，还是给你带上吧？”

司凤心说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灵宠，一样的唠叨，再一次拒绝青青的提议。

青青嘴上说着好的好的，一边把棉裤塞进箱子里。

魔煞星原本懒散的窝在椅子里看书，听到俩人说话才偶尔抬下眼，正好看到司凤那腹诽的表情。他太了解那小东西了，一眼就看出来他就想什么呢，他翻着书，书页发出清脆的响动，不咸不淡的道：“青青，别给禹宫主瞎操心了，人家嫌丑，不领你的情！”

司凤被戳穿，连忙低头打游戏缓解尴尬。

青青的迟钝在这一刻又发挥作用了，她反驳道：“怎么会呢，禹宫主才不会冻着自己呢，生病吃药有什么好的，多难受呀！”

“你禹宫主武功盖世，不畏严寒不惧酷暑，你准备那玩意除了占地方一点用都没有，别收拾了，到时候还不是我拎着？”

青青终于停下手下的活：“主人，你得把事情想完全呀，虽然你们都有功法，可万一失灵了呢，不能用了呢，不还得靠衣服来御寒嘛……”

魔煞星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开始下套：“别把司凤说的是一个全仰仗功法的人，没有这些，司凤一样不会穿那些丑东西！”

青青有些心虚的展开刚叠起来的秋裤：“怎么丑了呀……挺好看的呀……”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两句话不离司凤，偏偏又不给司凤插话的机会，司凤快给憋死了，忍不住跟魔煞星对着干：“我怎么就是靠着功法的人了？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魔煞星头都懒得抬。

司凤被这轻蔑的态度激怒了，道：“这一路上咱们谁也不许用法力，谁用算谁输怎么样？”

魔煞星抬眼睨他：“赌什么？”

司凤头脑一热：“你说赌什么就是什么！”

魔煞星忽然想到司凤给他看的小视频，也来了兴致：“谁输了谁叫对方爸爸！”

“赌就赌！”

这回是青青在一边面红耳赤的张不开嘴，魔煞星给她下了封口咒，青青在心里嘶吼：禹宫主不要赌！你可是十赌九输！！！

离泽宫所处的西海一直是四季如春的，最冷最冷也就是三九时节，那时气温也不过到零度，连冰都结不起来，更遑论是雪了，生来更是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牛首山在北方的山区，一下飞机司凤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给吹傻了。

两人既然打了赌不用功法，自然是坐飞机先到距离牛首山最近的的城市，再想办法过去。到了酒店喝了两杯热水瑟瑟发抖的金翅鸟才缓过来。他照旧只穿了一条单裤，早就冻透了。

修罗比金翅鸟要耐冻，这个程度魔煞星还没什么反应，只冷笑看着金翅鸟红了鼻头。

魔煞星给客房服务打电话叫餐，司凤一句话不说的，默默打开行李箱把青青准备的秋裤掏出来，纠结半天，觉得还是不要跟命过不去，于是慢吞吞的套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没有功法护体，人类的身体也太脆弱了，才这么一会儿，鼻涕都出来了。

魔煞星出演讥讽：“怎么，不嫌丑了？”

司凤给自己找台阶：“我什么时候说丑了啊……”他故意拖长音，又慢吞吞的把厚厚的羊毛袜套上：“要到什么时候到？”

其实魔煞星是有些担心的，有点后悔打了这么个赌，金翅鸟身体不好，没有功法护体，天又这么冷，真生病了可就受罪了。

魔煞星三下五除二的把床上的被子拽起来把人囫囵个的一裹，简单粗暴又保暖的办法除了这个没别的了，裹完人就往卫生间走，边走边回头喝道：“老实等着！”

司凤被弄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扒拉出一个洞把头露出来，好悬没捂死，头刚伸出来，就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是魔煞星给浴缸放水去了。金翅鸟心里暖暖的，全是被照顾周到的满足感，老老实实的窝在被子里，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等他泡了澡彻底驱散寒意，晚饭也送来了。

两人吃饱喝足已经是深夜，赶紧收拾完睡了。没睡一会儿，魔煞星又被金翅鸟忽然坐起来的动作惊醒了。

问怎么了，只说是太干，晚饭又吃的羊肉，上火流鼻血了。俩人又打仗似的处理鼻血，魔煞星黑着脸把毛巾浴巾都打湿摊开放在桌子上，屋里总算有点湿乎气。

一来二去的等他们再睡熟又到黎明，前台的服务员已经给他们预约了去山里的车，没睡几个小时只能爬起来赶车，车程太远了，山区路不好走，全是盘山公路。

若是两人御剑，那是轻轻松松的就到目的地了，谁让他们打了这个赌，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体验一把天寒地冻中晕车的感觉。

再往里走，没有路了，两人面面相觑的跟着司机搭当地老乡的套牛板车。

司凤原本是不肯上车的，想要不认输算了，后来一想这赌注太羞耻了，叫爸爸，他爸还在呢，这怎么叫的出口，于是在老乡的催促下，仿佛英勇就义的战士跨上牛车。

魔煞星还没上车，给司机塞了点钱，把司机放在后备箱的军大衣买了，他盯那玩意好久了，想着买了给金翅鸟捂捂腿也好，没想到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见他抱着军大衣来，二话不说就把他身上的羽绒服抢了自己穿上。

魔煞星冷笑说你可别后悔，就把军大衣套上了。

事实证明，军大衣丑是丑了点，可厚实啊！又抗风，在这雾气四起的山里可比羽绒服好使多了。

魔煞星解开衣服，把金翅鸟直接抱在衣服里，幸亏两人都瘦，军大衣也大，才把人罩的严严实实的。

司凤得寸进尺把冰凉的手塞进他的脖领子里。

魔煞星哼了一声，把人抱的更紧了。

赶车的老乡笑呵呵的说：“你们感情真好啊！这小朋友你什么人啊？”

司凤以为魔煞星会说弟弟一类的，没想到人直接说：“我媳妇。”这干脆利落的三个字直接把金翅鸟搞懵了，赶紧把头往大衣里头藏，催眠自己这大爷是个眼花的。

大爷也奇怪，虽然这少年人长得怪清秀好看，头发稍微有点长，可没有半分女气，若是在古代那就是个达官贵人家教养很好的小公子长相。

魔煞星道：“算命的说了，我得找个男媳妇，旺财。”

大爷恍然大悟，继续赶车，还不忘打听从哪儿算的，灵不灵。

魔煞星很有耐心，跟大爷聊的很好，司凤就窝在魔煞星胸前打瞌睡，听他胸腔里因为说话嗡嗡的震动声，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