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擒顾纵 07

宇擒顾纵 07 寒战

陈宇从学校宿舍搬回来的那天晚上顾魏刚好碰到一场大手术，完成之后已经是凌晨。勉强撑着打架的眼皮把自己洗刷干净之后就直接瘫在了医院的宿舍。

早上请了假回家，到了自己的卧室发现床上多了一只枕头，床单抻得没有一丝褶皱，被子居然还叠成了豆腐块儿。

他觉得小宇弟弟在警校待了三年变成了家里的田螺姑娘。

顾魏洗了澡拿上东西，重新往医院走，可在半路上他的公文包被一辆电动摩托蹭到，直直抛上了天，连带着顾魏也脚下踉跄摔倒在路旁。

电动摩托箭矢一般冲过去，车上的人在不远处停了车回头看顾魏连衬衣上的灰都来不及拍就去抢救那些医学资料。顾魏朝着车的方向看了几眼，车上的人几次对视之后确认了顾魏没有受伤，又是把油门拧到了底不做停留。

顾魏收拾好再次上路时想起了那个人临走前的几眼。

明明不超过十四岁的样子，皮肤有点黑，可是骨骼已经发育的很好，个子应该挺高就是有些过度清瘦了，像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年纪那么小，就已经骑着电动摩托在街上跑，顾魏还真有点担心陈宇那天也因为汽车太快出了事。

顾魏迈开一只脚，却踢到一只什么东西，被他踢出一米开外的样子。

是一只拖鞋。

明明就是地摊上卖的最普通的那种，鞋面上缀着点字母图案。可是偏偏这里刚下过雨，薄薄的文件湿了水盖在拖鞋上，纸张湿水，粘在同样湿透的拖鞋表面。

昨晚顾魏太困，文件没有备份，打印出来之后原文件就直接被他顺手给删除了，可是把粘住的部分撕下来又会有损坏。如今撕也不是，不撕更不行，顾魏只能想了个笨方法。

他把拖鞋装在了塑料袋里带了回去。

中午顾魏带着员工卡到餐厅吃饭，陈宇如今也需要工作，自然不能再专门去买他爱吃的从城东送到城西，他也只能自力更生喽。

餐桌往往是一个适合社交的地方。

顾魏成了一副好面相，可女医生都不太敢跟他这个高岭之花坐在一起，尤其是还有小护士传闻不小心撞见过顾医生跟人在医院顶楼拉手接吻。

来的是隔壁的赵主任。人到中年的赵主任刚刚从一场手术上下来，头顶略微已经稀疏的毛发耷拉着，仍然是汗湿的。

“小顾啊，这么巧，你也来餐厅吃饭呢。”赵主任常年坐在办公室，大多数站着的时间都是在做手术，因此肚腩也不算小。刚刚下了手术台，似乎眼睛仍然沉醉在无影灯明亮的灯光里而显得有些混浊。

“赵哥，姐没来给你送饭?”顾魏抬起头同他唠些家常。

“儿媳正在那坐月子呢，她忙着照顾，自然没空来搭理我这个糟老头子……”赵主任把餐盘放下，拿纸巾揩了揩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您添孙子啦，恭喜恭喜。”顾魏眼睛亮了一下。他倒是挺喜欢那些小孩子，陈宇没来家里的时候他还想养只猫来着。

“今天什么手术啊，这么累，我看您平常精神那么足呢。”顾魏说完就随手夹了筷胡萝卜，还没送进口就看见赵主任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近说：

“有个男孩，独自里偷偷藏了东西准备运出去，被警方送来的。”

顾魏嚼着那块胡萝卜，问：“多大了啊?”

“23了。挺瘦的一个小孩子，个子不高。包装的袋子破了，物质直接在他体内散开了。送来的时候有点晚，他精神当时就已经混沌了。挺危险的，但是最后是救回来了吧。”

“就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喽。”

毕竟那些东西，碰过了以后缠着人的不仅仅是踏上老路的想法，还有那些没有被铲除干净的祸根。

“都已经做过了，还装什么清高，不答应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不够坚定的意志会时刻触碰着底线，那些知道这个人过去经历不怀好意的也会重新找上他，届时答应也不是，不答应就是更困难的生活。种种阻碍，种种歧视，如若后面的路不好走，怕是要被这个东西来来回回纠缠上一辈子，最后剩一具枯骨来忏悔。

下午下班之后顾魏在路上一手提着公文包和装着那只粘上文件残片的贵重拖鞋，慢悠悠在这座山城的街道上走着。

手里的拖鞋似乎格外轻，在公文包货真价实沉甸甸重量的衬托下显得只剩下那个短而薄的缀着英文字母的鞋面。

到了家顾魏把给陈宇的被子收拾好，做完饭给陈宇摆好放在餐桌上才去了书房继续工作。没有戴那副精致的银丝眼睛，黑色半包的粗框眼镜架在顾魏的鼻梁上。

他的小恋人在傍晚回家时迎接顾魏的是铺天盖的细密啄吻和比他低了几厘米的小恋人并不厚重却很宽阔可以依赖的肩膀。

小孩抱着他一声声“哥”和“顾魏”轮换着喊他。已经半年没有这样子触碰，偶尔闲瑕时的见面也不过是一起吃个饭，说些细碎家常，里面掺杂几句老掉牙却足够甜蜜的情话。

顾魏心里自然是甜得像是抹了叫“甜甜”的蜜。他高高兴兴地陪着陈宇吃了饭。饭后一场荒唐而激烈的运动，陈宇搂着他的腰陪他去关书房被他一直惦念着的灯。

黏黏糊糊之间陈宇的胳膊肘碰掉了顾魏桌上那只拖鞋。

普普通通一只拖鞋，可陈宇的左眼皮在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