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擒顾纵 05 危险
陈宇是很认真地在向顾魏告白。
顾魏可能会觉得陈宇拉他来鬼屋是犯神经或者脑子抽了，可陈宇明白自己脑子很清醒，大概在一段单方面感情里的人脑子都比较蠢。
大概只是看着顾魏借着哥哥这个身份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又同样借着哥哥这个身份把两个人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楚河汉界横亘在两个人之间，顾魏的自我保护本能不允许他的弟弟越雷池半步。
一起睡？可以。只是早晨的拥抱不能再有，两人中间的枕是兄弟两人的默契，接受搭在小臂上的手，再近一步都是危险。
所以他又一次借着自己的恐惧向顾魏示弱，只求能找到理由靠的近一些，比如鬼屋里安抚的拥抱，和两个人出来时顾魏紧握着陈宇的那只手。
很成功不是么？猎豹向心爱的兔子示好，代价是交给对方自己脆弱的咽喉：我的弱点掌握在你的手中。猎豹能够换来猎物的信任，陈宇也非常成功地把顾魏带到了摩天轮上。
暧昧的氛围最为凶险。
譬如现在。
表白，玫瑰，摩天轮，如果是一对恋人大概还会有一场拥吻。
处在暧昧之中的人，两个人之间连空气都是液体，站连着，流淌着，在两个人之间纠缠不清。
他们的舱室驶过最高点，一点一点画着圆弧朝地面降落。
“哥，你自己知道的，咱们俩分明不像兄弟，咱们俩也不是兄弟。”陈宇就那么盯着顾魏，那双带着点下三白狭长而凌厉的眼睛像是豹子在窥伺着猎物，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摩天轮又走过四分之一的路程，陈宇凑得越来越近，最后近到几乎和顾魏脸贴着脸。两个人四目相对，顾魏始终没有说话，可那双瑞凤眼却是随着陈宇的慢慢靠近逐渐半阖。
陈宇说话时的气息打在顾魏两片唇瓣上，像是羞怯的蝴蝶想要栖息在娇嫩的花瓣上一般，却又害羞似的拢住了翅膀。
分明就是在害羞的，顾魏毕竟年长六岁，抬眼就看见了陈宇已经红透的耳廓。
看着一副镇定自若胜券在握的样子，实际已经紧张到耳朵开始发热了。
“小朋友害羞了？”顾魏说着朝前凑了一点，似乎马上就要双唇相接，可上一秒还满脸邪魅狂狷的人就这么临阵脱逃了。
陈宇在那一瞬间头往后直直缩了一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登时睁大了一圈，一副被搞懵了的样子。
顾魏扯开一边唇角，朝陈宇笑。
“小孩，跟你哥玩，你还嫩了点。”
舱室缓慢下坠，两个人一来一回之间已经稳稳落在地面，门也终于打开。
夜风涌入，吹散一室暧昧。
顾魏迈开脚出去，大步流星，在漆黑而不安的夜色里他依然是那个沉着冷静，精准无误的顾医生。夏天的晚风吹起他衣角，鼓动着似乎下一秒顾魏就要乘着衣袂随风而去。
陈宇还有些恍惚，转眼之间主动权就又被掌握在了年长者的手里。他难得步子有些踉跄地走出舱室，等在下面一对挽着手的情侣你侬我侬地走了进去。
七夕还在继续，而他却像患上了从未有过的恐高症。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家，顾魏先去洗了个澡。
肯定不是为了避开回家的陈宇，他避开那个小屁孩干嘛。
可从浴室出来顾魏听见了陈宇房间里浴室的水声，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两个人平时的位置中间枕头不见了，陈宇的枕头和被子也不翼而飞。
玩小孩脾气呢，顾魏有些胸闷，他觉得自己可能晚饭没吃好。
他打开吹风机“呜呜呜”对着自己的头发胡乱扒拉了一阵，差不多干就把插头一拔把吹风机扔到了床上。
他仰面瘫倒在床上，随便抓了一本书捧起来读。
可是能读进就好了。
他看了几行字，思绪就不知不觉又回到今天傍晚的摩天轮上，少年立体深邃的五官一点点朝他靠近过来。
那本书被翻了个扔在床上，肖战伸手拉了灯。
凌晨的时候顾魏转醒过来，空调他一回来就打开了，没有盖被子睡了半宿，终于被冻醒。
耳边没了少年轻微的鼾声，也没有了搭在小臂上的一只大手，夹在中间的枕头也撤了，一张床显得空落落的。
顾魏心里也是空的。
不习惯罢了，顾医生习惯用科学的态度解读自己的情绪，对于科学而言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比如现在并不想出来上厕所但是站在陈宇房门口的顾魏，仅仅是因为不习惯而已。
房门开成大约45度角，走廊的灯孤独亮着，倾斜一半进入少年的房间里，亲吻着少年垂在床边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的臂弯里环着那只枕头，放在枕头上的手半扣着。
像是轻轻搭着什么人的小臂。
天光转明。
陈宇醒的时候顾魏已经去上班了，桌子上留着给陈宇的米粥和一碟配菜，密封的干燥瓶子里放着剥好的蒜，冰箱里储存着顾魏的小米辣。
牙杯牙刷是双人份的，鞋柜里摆着顾魏的蓝色拖鞋，旁边给陈宇的空出位置。
一栋房子里密封着两个没有血缘的大男孩的默契与陪伴。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陈宇辞了外卖的工作在家里准备开学，顾魏似乎更忙了，到家比陈宇晚，起床比陈宇早。
陈宇开学前一天，顾魏给陈宇发微信。
哥：明天早上去送你。
陈宇没有回复。
他报了本地的公安院校，禁毒专业，陈宇自己报的。
录上之后顾魏问陈宇：“比较危险，真的想去？”
陈宇没有犹豫：“想，我不怕。”
顾魏告诉陈宇坚持下去，受了伤别忘了他哥是个医生。
父母知道了喜忧参半，可顾魏告诉陈宇向前冲。
于是小男孩把滑板和乐高留在了家里，头发剪成稍短一点的精神板寸，背着他刚洗过又有些脏的Nike单肩包去了学校。
车子里放着陈宇的被褥和其他生活必需品，随着车子的颠簸叮叮咣咣。
学校就在重庆市内，自然也不需要开多长时间的车。到了学校大门口，形形色色的车辆与人群在门口混乱却又井井有条行进着。
车子停在路边的车位上，陈宇解开安全带拉着扶手要下车，却被顾魏叫住。
陈宇转了头，已经几天没有什么交流的人突然凑过来。
落下一个轻轻巧巧的吻，在小男孩紧闭的唇瓣上。
一瞬间的唇瓣相接，旋即又很快分开。顾魏抬起半阖的眼皮，很是认真的看着瞪大眼睛一副纯情小男孩样子的陈宇，轻轻告诉他：“不要有后顾之忧，最后一件事也已经解决了。陈宇，往前冲吧。”
小男孩走进大学门前最后一件事是他的哥哥，前一秒还是，可下一秒他的恋人已经帮他解决了。
顾魏这几天里刻意避开了陈宇，给这段感情一个缓冲的机会。
第一次见到陈宇的时候是他大三那年，陈宇高一，还染着一头白金的半长头发，脸颊肉弧度像是金色郁金香或者白色的香槟玫瑰。
陈宇认生，跟在陈爸爸的身后，一只手不自觉地绞着白色校服衬衣的衣角。
“顾魏哥哥好，我叫陈宇，宇宙的宇。”
他介绍自己的时候也是冷冷淡淡的，可没过几个月他就开始缠着顾魏给他买乐高和滑板零件了。
顾魏那时候是有女朋友的，可某天他发现女朋友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在想着回去该怎么做饭给过于清瘦的陈宇补补身子，丝毫没有自己也已经要瘦成纸片人的自觉。
那时候，慢慢从陌生人变成了家人，两个人算是搭伙过个日子。
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个做饭一个洗碗，陈宇热爱拖地承包了家里的地板，顾魏也就平时顺手帮陈宇洗过衣服。
真的只是顺手而已。
甚至还顺手洗了陈宇的内裤。某次还看见了上面的一块白斑。
顾魏本想打趣陈宇，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脸红。
大概是因为和女朋友分手之后某一个晚上梦见了一个白金色中短发的小男孩。
那几天里顾魏内心也在挣扎，可当他打开衣柜找自己衬衣是发现了陈宇塞在他衣柜里皱了一角的连帽衫时所有的郁闷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从肢体接触时频繁的面红耳赤体温升高开始，鸡毛蒜皮的日常里顾魏再也不能把陈宇看作自己的弟弟。
做彼此的恋人，或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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