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僵局

我们的伊芙小姐发誓，那一幕绝对是身为人类的她所见过的最壮观的景象。

弹幕乱飞、魔力乱窜，连绵的火焰接天而起，伴随着冰雹、雷电在空中一阵乱舞，还时不时地噼里啪啦作响。渐渐隐去月色的黑夜沐浴在奥术的光辉中，四周阴森的密林中总有咆哮着的生物，像是在抱怨着搅扰了他们清静的什么东西。

“你……你……”

不敢相信地瞪大着双眼，她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对方无情地击碎了。看着此刻全身环绕着魔力、还在不断朝自己逼近的洛允熙，蕾蒂雅惊讶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只是惊慌地飞速念咒，逮到什么咒语便念什么，俨然是被洛允熙逼到了手忙脚乱的程度。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何等令人咋舌的反转？

仅仅只是短暂的五分钟，一切就都变了样。原本的猎物化身为了猎手，开始肆意屠杀起了原本是猎手的猎物。这样局面的产生，别说是本就不大了解她的伊芙和蕾蒂雅，就连最熟悉她本事的安德心底都感到了无比的惊讶。

“不应该啊……”对着如此的大小姐，他只是喃喃自语着，双目中充满了迷惘。

他依稀回忆起了昨晚和洛允熙的进行最后一次魔法练习的情形，当时的洛允熙与之前相比也算是进步神速了——但即便如此，她当时对魔法的掌握程度也远远逊于此时的她自己。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就好比说昨晚的大小姐只有普通魔导士的水准，如今却突然有了大魔导师的实力。即使是之前的洛允熙，凭借着省略咏唱的能力都尚能抵御大魔导师片刻，又何况如今拥有这般实力的她呢？

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位大小姐了，就像从未看透过蕾蒂雅、艾德一样。

此刻，蕾蒂雅身上的衣物已经大多破碎，原本轻便而灵活的轻甲被撕裂成了碎片，厚实的内衬也变成了几条不堪入目的破布片，如今也仅仅只剩下了裹身的作用罢了。

与蕾蒂雅的狼狈相反，洛允熙此刻倒是显得颇游刃有余。

身体安然地漂浮在空中，她只是随手轻晃了一下手臂，就有海量的魔力响应了她的召唤，随着她手臂轻舞的轨迹幻化为各类元素体——风息、岩块、赤焰、水流，混杂着的各类元素随着洛允熙意志朝着蕾蒂雅所在的方位倾泻能量，直逼得她一刻不停地来回闪避，但也仍旧不可避免地被打成了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

如果不是实在逼不得已的话，她不会不去尝试一下反击对手，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公爵二小姐，倘若被逼得只能靠躲来躲去才能活命的话，那未免也太没面子了一点。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她不仅根本无法还以有力的反击，而且还被洛允熙用魔法轰炸得只能疲于奔命。大概是由于蕾蒂雅一开始小看了洛允熙，便将先手的机会拱手让给了这位，结果失了先手的她遭遇了洛允熙宛若法术机关枪一般的连续打击，不仅没能及时抢回先手，反倒被洛允熙打得怀疑鬼生。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洛允熙那不需要咏唱便能施法的才能，对精通了四系元素系的她来说到底有多么离谱——虽说她确实也有咏唱施法的能力，不过那是需要冒着魔力暴走的风险的。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该——”显而易见的是，蕾蒂雅根本不敢接受她将被洛允熙击败的这个事实。

无咏唱施法很强大吗？强大是强大，但那也仅仅只是取消了洛允熙的施法前摇罢了，对于她魔法威力的增幅可是一点没有。蕾蒂雅在得知了洛允熙可以无咏唱施法之后、却仍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原因，正是因为她自以为洛允熙无法放出一些像样的魔法来——即使在她用奥术屏障抵挡住了自己的箭雨之后，她也依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现在看来，她显然还是托大了。

仅仅只是能够顺利地施展出四系的元素，倒还不足以让蕾蒂雅躲得如此仓皇，但洛允熙却在战斗时采取了一种颇为先进的“元素组合”战法，通过将不同元素搭配在一起，以此来打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能够想象到水火相遇后冒出一堆蒸汽直接扑脸后情形吗？

即便你想象不到，蕾蒂雅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足以烫死人的温度，对于本身体温就极低的吸血鬼而言，那无疑更是一种煎熬。

“可恶……”

蕾蒂雅一边躲避着对手无情的魔力轰炸，一边恨恨地想着破敌的良策——她实在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平时自己看不起的人打败了。

一直这么仓皇逃窜也不是办法，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即便自己以魔法还击，效果也是收效甚微的。为今之计，最好先找到能够近身的办法，然后——

“想要从她那几乎不存在的施法间隙中寻找到伏击她的机会，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心想，“如果能够再近一点的话，也许就能……”

在洛允熙的法力轰炸下，她只是稍微转了一下脑筋，便想到了合适的办法。于是在稍微减慢了一下脚步之后，她暗暗运转了一下体内的魔力，随后注视了一下洛允熙的方位，似在等待机会。

“这家伙……”

蕾蒂雅这反常的举动自然躲不过洛允熙的眼睛，而仔细想想也知道，她放慢步伐自然不是为了让自己打得更准些，而一定是别有企图。

但如今的情况确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现在要是不放魔法去压制对面，之后很快就会被蕾蒂雅的箭雨打得找不着北，所以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她便不再迟疑，当场就打算结阵施法。

刹那间，环绕四周的魔力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她的体内，并很快随着魔力运转的轨迹流至手心，渐渐地连通了双手间魔力的通道，从而引导出了规模足足比平时大两倍的大型魔法弹。

事实是，这是一个寻常魔导士需要咏唱足足十二节咒文的高级魔法，而魔法的威力在她的双手施法的加持下达到了一个峰值，竟在这一瞬间展现出了毁灭性的力量——

“爆炎！”

伴随着她的一声轻喝，原本通体透明的魔法弹竟在一瞬间被火焰元素染得通红，躁动得简直像是一头饥饿的雄狮，仿佛无时无刻不想把猎物拖进它火红的胸膛里。渐渐地，火焰弹映红了夜晚晴朗的半边天，借着风势的烈火在半空中熊熊燃烧，直搅得作为施法者本人的洛允熙都感觉脸被烤得有些生疼。

下一秒，那枚夹杂着无限威势的火球呼啸着便朝着蕾蒂雅所在的方位扑了过去，目标明确、来势凶猛，速度也奇快——那是足以令寻常生物顷刻间化为灰烬的庞大热量，即便是蕾蒂雅也是断然不能直接抗下的。

那么躲开呢？且不说她能不能做到在一瞬间避开飞速袭来的火球，即便她真的侥幸避开了火球热情的那一下拥抱，火球内剩余的魔力也会果断引导火球本体重新锁定目标。而根据这个魔法的设定，在确定命中目标之前，它是不会自己爆开的。

但她显然并不准备硬抗，也不准备躲开。

轻抬食指，她紧闭上了双眼，嘴里迅速地念出了一连串快到了几乎听不清楚的咒文，紧接着魔法便很快生效——却见那火球像是没受到什么阻碍似的，竟直接便穿过了蕾蒂雅的身体，当场扑了个空！

“这——”洛允熙愕然，但她到底还算是有几分见识，很快想通了关节，只是她仍有些不可置信，“居然……是让身体直接虚化的魔法？”

想让抵挡住一次威力极大的魔法，当然也不能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是施展这样的魔法这件事本身就具备极大的难度，若是都能轻轻松松制止魔法释放威力的话，那么全天下的魔法师怕不是早就死绝了。

但蕾蒂雅现在所做的事，虽说没能直接挡下这次魔法的威力，却在某种意义上几乎达到了与之相同的效果——她不过是把自己的身体转化为了非实体，从而避开了这次魔法的威力罢了。

然而洛允熙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蕾蒂雅能够施展出这样的魔法，这种魔法即便是在理论上也是难以实现的呀！在翻完图书阁里所有的藏书之后，她也没能从哪怕一本上找到成功的案例。毕竟，让自己的身体虚化，某种意义上就是把自己的身体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是极其困难又危险的事情，就相当于是在拿命去冒险。

一旦失败了，可能自己的身体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但蕾蒂雅她……显然是成功了啊。

“就是现在！”

见已经顺利得手，蕾蒂雅不敢再拖延下去，所以她当即便解除了身体虚化的状态，让身体回归到了实体的状态。之后，她也不再想着用弓箭进行反击，而是直接拔出佩剑，飞快地朝着洛允熙所在的位置袭来！

“糟了！”见蕾蒂雅袭击自己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洛允熙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

对于她而言，魔法的施展虽然不需要咏唱，但施展出这种规模的魔法还是很费功夫的，消耗掉的魔力也难以在一瞬间就能补充回来。倘若蕾蒂雅正好就卡着这样的时机袭击自己，自己是无法用魔法来阻止她靠近自己的！

正这样想着，蕾蒂雅已然闯到了自己的身前，举剑朝着自己就是迎头劈来。根本没有时机犹豫，她也紧随着就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倒握着便朝着前方一抵，迎头便挡下了这一击。

剑刃与剑刃之间相互碰撞，彼此发出“哐”的一声闷响，二人的剑刃就这样锁在了一起，此刻两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纷纷铆足了劲想要在力道上压过对手一头，却一时难分胜负。

情形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