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转折点

“这次的目标是奇袭一个人类村庄，将所有的人类抓至城堡中进行豢养，当做备用食粮。”

“要求完成任务的人选是安德，还有我，另外还有作为应急食品的伊芙……开玩笑的啦。”

“总之，现在出发，天亮之前回来，动作务必要快。”

“以上便是本次任务的简报。”

已然已经出了森林，洛允熙便取出了走之前艾德给的羊皮卷，对着月色就一字一句地念给了等在一旁的二人。

念完之后，她无奈地吐槽道：“虽然是个很简单的任务，但不得不说，艾德还真是个恶趣味的人啊……”

“同感。”伊芙点了点头，道，“吸血鬼们的行事方式真令人费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在说这话的时候，安德俨然也是无奈的语气，“城堡上下至少几千的人口，食物补给本就是件不简单的事情。”

“所以才让我变成‘应急食品’吗？真不愧是小允熙的作风呢。”伊芙的语气显得阴阳怪气的。

“不不，只有这样才能把你带出城堡啊，不然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洛允熙连忙解释。

“我当然知道。”伊芙点了点头，笑道，“不过小允熙真的想让我成为食物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如果只是一小口的话……”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看样子似乎是害羞了呢。

“哈哈……”

在一旁吃瓜的安德倒也是少有地爽朗了一回，他笑道：“没准她就是期望着你这么做呢，大小姐。”

伊芙顿时害臊得连脸都不敢抬起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将如此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大小姐，也足以看得出，他的确很看重大小姐的能力吧。”

“看重么……”

这样想着，她背过身去，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布满了繁星的天空，顿时只感觉有些痴了。

天空，是一颗美丽但却并不垂死的星辰。

刹那间，只觉得眼前繁星闪烁，点点耀眼的星光点缀在一尘不染的天穹之中；夜晚清新的凉风，此刻正轻拂着面庞，伴随着起舞的蒲公英所激起的沁人心脾的香气，淡淡地为她身体上下的每一部分所呼吸着。

如此世界，如此盛景——明明远在千里之外，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真不错……”

她喃喃自语着，但很快神情就暗淡了下来。或许她早就清楚了吧——即使这样的光景再怎么美丽，那也与自己毫无关系。

自己是夜行生物，是作为传说怪物代表的吸血鬼，是早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死物。自己甚至连出这座古堡的机会都屈指可数，只能蜷缩在只属于自己的角落中，静候着命运来指点自己的前途。

仰望着星空，洛允熙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词语——自由。

自由？何等奢侈的词汇，又何等地……诱人。自己所想做的，不就是在这片自由的天空下，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么？

怪物的强大，是以自由作为代价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安德，此刻恐怕都是活在艾德阴影下的魅影，从未体验过真正的自由吧。

至于伊芙，本就是寄人篱下的存在，朝夕都与那群可怕的吸血怪物为伍；即使有着洛允熙的庇护，她也依然饱受歧视和迫害，连自我都几近有些支离破碎的感觉。

虽然洛允熙并不知道，是什么让伊芙有了坚定活下去的信念，但她仍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陪陪她才对——当然，伊芙也是没有任何自由可言的。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做一点自由的事？

与安德、伊芙二人一起？

“过来，安德、伊芙，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将视线移开了这片美丽之后，她转过了身来，淡淡地招呼着二人过来。

大概是洛允熙此时的语气过于严肃了，和她平时那种略显软萌的少女音不大相合，所以一下子便吸引住了安德的注意力。见她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一点放松的样子，安德也不敢多问，只得点了点头，随后乖乖靠近了她。

伊芙则至始至终都非常乖巧，洛允熙一叫她便顺从地过去了。

最终二人走到了洛允熙的身前，与洛允熙面对面地站着。

安德几乎半身都拦在了伊芙前面，顿时便和洛允熙四目相对，将近二十公分的高度差承载着二人的视线，这在平时倒也算是正常的情况，此刻却让安德心里莫名地感到了些尴尬。

似乎是觉得这种高高在上的视角可能会让她生气，他便下意识地蹲下了身来，却不料被洛允熙当场锤了一拳小腹——这一下，似乎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愠意。

他诧异地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站直了身体。

此刻，他却听到洛允熙轻哼了一声，那说出来的话语中充斥着浓浓的不满：“果然，你还是给我好好站好吧，别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

“……”安德无语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看样子，自家大小姐好像又误会了什么，只是看着她那坚定到几乎混不进任何杂质的眼神，安德最终识趣地选择了乖乖住嘴。

最后还是四目相对，虽然这个身高差看起来还是怪萌的。望着自家小姐双手叉着腰、昂着头，一脸不屑的样子，此刻安德倒是有些好奇她接下来会说的话了。

然而，洛允熙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安德的胸口，随后把安德的手盖在了自己的手上。在安德怔住的一瞬间，她微笑着把脸贴了上去，不安分地在安德的胸口蹭来蹭去，就像是一只依偎着主人的猫。

即使没能从上面感受到任何的温度，洛允熙也依然感觉心里有莫名的安全感。

在那个刹那，安德顿时便愣住了，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几百年间从未害臊过的厚脸皮，在那个瞬间也莫名地升起一圈红晕。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是洛允熙想要主动依靠他的表现。

“小、小允熙？”

说话的人却是伊芙，她看着二人当着自己的面做着暧昧的举动，不知不觉已然看呆了。

洛允熙急忙放开了安德，道：“抱、抱歉，不小心把你给忽视了。”

“那个……小伊芙，把手给我吧。”

伊芙微微一怔，随后呆呆地点着头，把右手递了过去，任凭洛允熙牵住。

轻握住的伊芙的小手，并不像安德那般冰冷得毫无温度可言，反倒有些令人安心的暖意。确实也因为她是人类的缘故吧，洛允熙才能真真切切地从上面感觉到温度，才能笃定好一定要拯救她的信念。

“好冷呢……”

握着洛允熙的手，伊芙只是喃喃自语着。她随后自然地将自己的左手也盖了上去，试图用掌心温暖那块坚冰。

“小允熙的身体，始终都这么冷呢……”

听着伊芙的抱怨，洛允熙只是微微一笑。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小会儿，虽然她还是很享受和伊芙这样温暖的身体接触，但一想起自己接下来想做的事，她还是不舍地松开了手。随后，她给了伊芙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安静一会儿。

接下来她打算先征求征求安德的意见。

“安德。”她试探性地开口道，“其实我现在——”

“……我知道。”

洛允熙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德不客气地打断了。虽然感到生气，但此刻她却突然意识到，安德好像有意地透露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嗯？”

洛允熙惊讶到了嘴半天都合不拢的程度，过了许久才急忙问道：“什么？刚刚你说……你知道？！”

“你知道什么？”

“……”

他盯着洛允熙那藏着些许害怕的双瞳，最终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大小姐，有一件事情我本应该让你知道的。”

“其实我一直都掌握着读心的魔法，所以大小姐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被我给看透了的状态。”

“……我不信。”

虽然安德话里所包含的信息很是惊人，但洛允熙才不是那种被别人一句话就吓到的人，她当即便表示了怀疑。

“不信拉倒。”

大概是时间严峻，安德也无心和洛允熙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就当场曝光了洛允熙的计划：“你接下来打算和我们三个一起脱离古堡，离开艾德公爵的统治。”

“你不仅想要和我长相厮守，还想把伊芙一起带走，想让她重新回归人类的社会。”

“你厌恶艾德公爵，厌恶自己的兄弟姐妹，厌恶古堡里所有的血族同胞。因为你本就是人类，所以你极度渴望复仇。”

“你想要远走高飞，你还想要‘自由’，并且你厌倦血族的这个身份，此刻只想做个叛逆者——”

“等等等等等——”

安德话还没说完，洛允熙就急急忙忙地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这对于身高只有一米五出头的洛允熙而言，无疑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

“你居然……都知道了？”她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那你岂不是也知道了那个——”

在月光的沐浴之下，在洛允熙紧张的注视之下，安德笑了。

很难想象他的这个笑中到底藏了些什么——欣然、感动，还是释然？当然，并不藏刀。

“大小姐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他笑道。

“正因为大小姐打算和我进行一场真诚的对话，所以我才愿意向您吐露我的真话。”

“并且最重要的是，我很愿意随您一同离去。”

“当然，这句话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