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外出

三天后。

落日开始颓废，皎月开始探头，预示着又一天的夜晚再度降临。

当然，此刻对于夜行生物的血族而言，正是他们最活跃的时期了。

“又天黑了啊。”

从睡梦中突然睁开了眼，洛允熙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坐起了身，准备换上自己的常服再出去。如今的她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困倦得就像一只睡眠不足的猫，足以想象到她之前到底经历了多少的大事。

应该说，大事不仅多，而且几乎没多少好事啊。

自从上一次洛允熙的魔力暴走事件之后，作为当事人的她便再也不敢随意地咏唱魔法了，毕竟有着那一天的前车之鉴在，同时也是为了不再给安德偷吻的理由。

即便有了如此后果严重的先例在，魔法的训练也仍然不能终止。按照安德的话来说，小允熙虽然魔法天赋极高，但是基础实在太薄弱了，就应该多练练，直到练废为止。

如今看来，安德执事不仅仅是一位老阴阳人，而且还有着一张乌鸦嘴——说真的，洛允熙也觉得自己差一点就练废了。

好在她到底还是坚持住了。

飞速套好了常服之后，洛允熙却并没就就此停止，而是随手又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宽大的袍子——漆黑的外表、厚重的布料质感，光看一眼就能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俨然是一套夜行衣。

在换上了这套衣服之后，她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便推开了房间的门，她径直就朝着楼下走去。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总显得那么期待——嘴角上扬、眉开眼笑，那种欢快的感觉，就算是使劲掩藏也躲不住的那种。

应该说，总算是有难得的好事发生了吧。

辗转便来到了古堡的底层。一下楼梯，她远远地就在大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便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对方似乎也是等候了很久的样子，但他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是更加热情地招呼着洛允熙过来。

她点了点头，步履轻盈地便走到了他的身旁。

“小允熙啊。”如此熟悉的口吻，此人必是安德无疑了。

此时的安德，正身穿着比洛允熙足足大一号的夜行衣，他甚至用了额外的布料将面部严严实实地捂住，只露出一对猩红的瞳子朝着四周散发着狠厉的气息，但乍一眼望过去还是威严全无。

看着这样保护周全的安德，洛允熙却莫名地想笑，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日内总是行为得体的管家，居然也有如此滑稽的一面。

此刻，安德无奈地看着想要忍笑却将意图暴露无遗的洛允熙，心里感叹着大小姐的心思就算是不用读心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心念至此，他着实有些无奈：“大小姐，您这是干嘛？想笑就笑出来嘛，忍着干嘛？”

“不不……我现在还不想笑。”

考虑到这样可能会打击到这位的积极心，她总算是勉强忍住了笑意，正色道：“那么，你把我叫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安德？”

“不过是需要大小姐帮忙协助罢了，这件事情也得到了领主大人的许可。”安德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古堡内的血液储备已经入不敷出了，现在古堡内的大部分下人都被安排出去狩猎了，我自然也不例外。”

“顺便，我自己也感觉最近的大小姐进步缓慢，这样对于强化魔法能力而言显然是不利的。正好，夜晚的森林常会有血猎前来拜访，又恰逢我们需要出去执行任务——这可是一个熟悉我们对手的绝佳时机啊。”

“正因如此，您也是时候该出去实战实战了，大小姐。”

“啊啊……我明白。”

她颇有些头疼地接受了安德所提供得那一长串信息，回头思忖着：“话说，刚才他提到了血猎……吸血鬼猎人？”

“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啊……”

她暗自思忖完后，便问道：“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呢？”

“跟在我后面便可以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忙补充道：“另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请您不要咏唱魔法，只需要正常地施法就行了。”

“嗯？这是为啥？”洛允熙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声。

“……”

盯着安德那略显无语的脸色，洛允熙这才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安德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即便大小姐您最近略有进步，您现在对魔法的掌控力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并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如今被派出去的领主大人的子女，可并非小姐您一人啊。”

洛允熙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揣测道：“你是说——”

“我的那几位哥哥姐姐？他们也被派出去了？”

“正是。”安德点了点头，“他们和小姐您同样都是领主的继承人选，虽说如果并非情况特殊的话，领主大人通常会选择让男性继承爵位——但对于大小姐这样潜在的威胁，他们是不可能不注意到的。”

“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依然是适用的。”

尽管这样的话语说出来可能有些残酷，但洛允熙明白，安德并非是在危言耸听。至少她能够想象到，之后的自己究竟会以何种姿态面对自己的这些“哥哥姐姐”。

出于谨慎起见，这些天她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有机会撞见他们，为的就是让这些人忘了他们还有一个血统不纯的妹妹的存在。

为此，她甚至不惜特地拜托了安德，要求他将一天三餐按时送入房内，而她自己则从来不去餐厅用餐，自然也不可能和这些人混个脸熟。

然而她始终明白，这些人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在他们高贵的族系中出现了一名杂种也就算了，而这个杂种竟然还敢和自己争夺继承权，这又成何体统？

正是因为他们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面对自己时才不会手软。

毫无疑问，至少自己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血缘关系，她也不甘心于当个乖乖的妹妹就罢了。所以她很清楚，哪怕自己有意地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始终无法离开风暴的中心。

若是在古堡中还好，他们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艾德的眼皮子底下，但倘若出了古堡呢？

失去的艾德庇护的她，犹如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他们便可以尽情地大开杀戒了。反正在外面艾德也不会管，而低等级的眷属们又不敢向艾德打小报告，他们又何必和自己客气？

互相屠戮，适者生存——这也是血族的生存之道。

“我明白。”

在想明白了这些之后，洛允熙当即便点头表示了理解，她笑道：“那么也就是说，除了防备可能会出现的血猎之外，我还得提防着他们从背后下手咯？”

“这帮人未免也太喜欢给我找麻烦了吧？”

虽然不大明显，但安德能感觉到她那从鼻子中漏出来的鄙夷语气，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虽然这样说也不太合适，但——确实如此。”

“那就没有办法了。”她淡淡地回应道，“贸然咏唱魔法只会暴露我自己……罢了，大不了我就跟在你后面吧，你可要掩护好我啊，安德。”

见洛允熙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安德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笑道：“大小姐能想到这一点便够了，所有的一切，就都包在我身上吧。”

“其实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毕竟还有我在，怎么说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小姐下手。”

听着安德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洛允熙只觉得有趣，甚至连嘴角都感觉到了几分愉悦，轻轻向上划起了一个诱人的弧度。

“如此，我便相信你吧。”

……

古堡的外界，被一重又一重密密的森林所环绕着，血族们忠实的宠物——嗜血蝙蝠们，则一个接一个地倒立于枝干之下，时不时朝着大路的方向发出刺耳的叫声，简直想要生吞了那些过路的活人似的。

即便抛开这些蝙蝠不谈，这儿的光景可没那么赏心悦目。

处处都扎根着几近腐败的树木，这些树木的枝干相互缠绕而朝着天空伸出，便轻易地将整座天幕的景色一并覆盖。

枝条细密，防备森严，即便是再烈的日光也无法穿过这层又腐木构筑的屏障，便使得这片森林终日与黑暗为伴，从未得到过解脱。

通向古堡的大路同样连接着森林的尽头，抵达那儿的时候，抬头便能够看见漫天的繁星了。

“真是不错的风景啊……”

屹立在大路的尽头，抬头眺望着星空，洛允熙只觉得满目的流光尽收眼底，绚烂的光辉寄托于星辰，几近令人沉醉，这令她不禁感慨万千：“我早就说过的，古堡那个地方又潮又暗，还不如这儿的风景令人着迷呢。”

“等到了白天，你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安德不愧是拆台狂人，在这个时候还不忘给洛允熙泼一头冷水。

他感慨道：“白天啊……那可真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时候。”

“有一说一，如果你不像现在这样把身体遮得严实一点，估计早早地就会在阳光底下被烧成煤炭。”

听着这样败兴致的话，洛允熙不禁皱了皱眉，但她仍是笑道：“行了行了，先让我自己陶醉一下，别搅扰我的兴致。”

“好好，您说的都对。”

安德无奈地接受了。

他也想享受一下此刻，心中难得油然而生的那一份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