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

一周后，陈意涵还是没有回来，也是，说好了圣诞不在家里过，他需要独自熬过去的时间还有很多。

什么时候，他的小孩才给他打电话呢，他一点都不喜欢时差的感觉，每天只能看彼此在手机上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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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一过，公司的氛围就彻底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严阵以待，试图摆出最佳的姿态来迎接年末，程轩也是如此。

但原以为历来千篇一律的年末时光也就在这种连轴转的状态中过去了。

却不知道。

一件始料未及，恍如噩梦的事如同惊雷一般投掷下来，炸得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娱乐圈措手不及。

程潇死了

自杀。

报警的是经纪人，遗书也找到了，似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残忍的指证这是自杀的事实，意外也并非意外。

程轩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得到这样的消息时，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他心里已经完全不能用慌乱这样的词汇去形容那种紧迫感，紧迫到他，喘不上气，全然空白。

接着，是陈意涵电话来了，那时候程轩恰巧一个人躲在家里，一天滴水未进，他不敢上网，不敢联系公司的人，不敢回复经纪人的短信，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恶心。

胆战心惊，又或是，触目惊心。

就好像那个在密闭的公寓中，绝望的角落里，等待窒息死亡的是自己。

他很努力告诉自己，他可以，他完全可以从这样的情绪中走出来，但是越独处，从前关于程潇的那些事、那些话就无比清晰地一遍又一遍攻击他的理智。明明，前不久那孩子刚和自己...

程轩呕

程轩忍不住干呕出声。

到底是谁，逼死了她。

谁都可以是凶手。

但最后落在纸上成为定局的凶手，却只能是她自己。

不会觉得可惜吗？程潇？

但是又怎么能够和一个绝望到需要靠死亡来解决问题的人谈可惜不可惜呢？

是我的错

这样的声音与回忆相伴而来。

这不是我的错，这样的否定又试图保护程轩他自己，让他暂且好受一些。

陈意涵estelle程轩！你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好吗。

手机的外放已经开到最大了，陈意涵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送过来，让这个丝毫没有温度的地方，有了一些值得留恋的东西。

陈意涵已经带着哭腔了，她在哀求。

不在他的身边，她完全无法控制程轩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亦或是无法在他身处绝境的时候拉他一把。

那是他非常喜爱的妹妹，是前不久还鲜活存在的朋友，一起吃过饭，喝过酒，谈过心事，唱过歌，偶尔说说公司的坏话，抱怨一下最近的烦恼，再普通不过的兄妹。

陈意涵estelle我已经买好机票了，对不起。

陈意涵estelle没能恰巧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在你身边。

陈意涵的声音有些疲惫，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半，咬了咬牙

陈意涵estelle等我回来好吗。

程轩的沉默让她害怕地再问了一遍，她需要程轩给她一个承诺，照顾好自己的承诺

陈意涵estelle等我好吗，程轩

程轩好

所幸，答应了。

混迹在职场中久了，有时候会连家都给人陌生感。尤其是在看到这样的一团糟之后。

其实也没有多糟糕，乱是乱了些，地上有各种不同形式的玩具，灯开得特别亮，甚至刺目。程轩就这样一个人躺在客厅的中央，暖气很足，不是会让人生病的温度，他手里捏着一辆小汽车，一下又一下在地上滑着。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终究说不出什么话来。

看到这样的他，陈意涵的心都碎了，急忙过去把人拉起来。

前前后后距离和他打电话到出现在他面前十七个小时左右，行李什么都没有拿，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之后就直接回来了。而程轩似乎也很听话，按照之前答应自己的那样，并没有做出什么令人担心的事来。

当然这只是眼睛能看见的而已。

陈意涵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他倒也安静，没有哭，也没有什么挣扎，乖乖地把头放在自己肩膀上，就这样很久，久到陈意涵腿都麻了。

程轩小孩，你吃饭了吗？

那个人轻悄悄地问道，有气无力，只剩几个能够分辨的气音

程轩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

不知道该怎么去控制自己的眼泪。

来被这样的程轩安慰。

陈意涵estelle对不起，我来晚了。

程轩这怎么可以怪你。

程轩在陈意涵的肩膀上蹭了蹭

程轩你都已经这么忙了。

但还是听出了几分抱怨的味道来。

程轩好几次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总觉得这样的我太不会体谅你了

程轩瘪了瘪嘴

程轩就觉得......好委屈......好难受啊，就我一个人。

她的心情实在太容易被程轩感染了，又或者说，本身处于这样状态的人，那种切之肺腑的疼痛，实在无法不动容人。

一个那么好的孩子啊，就这样不在了。

又怎么可以让那么多本就习惯她在，并且爱着她的人去接受她突然离开的事实呢？

啪嗒。

程轩手里抓着的玩具车掉在了地毯上，发出极细微的、塑料触及地面的声音，却在陈意涵心里震荡出回响，紧张、烦闷、疲惫，一时间倾覆了这个女人的理智，她闭上眼睛，眼泪汹涌。

她突然也累了。

如果人生真的能说结束就结束也不乏一件好事

所以程轩当初得到这样的消息时，是否也有这样让人心惊肉跳的想法。

绝望，是会传染的呀。

程轩意涵，，你知道吗，就在前两天，我还遇到了她们团的几个人，她很开心，跟我说，要和团员们去聚餐…

程轩话语的停顿中，带着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戛然而止地屏住了呼吸，飞快地说

程轩她好高兴啊，像是快乐的小鸟，我就是那么想象着，他们那些年轻辈的人啊，难得放松下来休息一下是多么高兴的事。

程轩这个公司真的一点都不好，但是每次想着，身边有那么可以称之为家人的人，就再坚持一下吧，大家互相扶持照顾一下也挺好的。

程轩但是，但是啊。

程轩已经泣不成声了。

程轩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程轩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悲伤临到。

为什么那些细腻的、绵密的痛楚，总是分毫不差地加给他们这些人，是谁说，要想经得起荣耀就要当得起付出的？但是付出生命的付出，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二十多岁的年纪，十五年都是比别人更为艰辛的付出，承受那么所谓的献花与掌声几年，然后就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人从未了解她们，从未真正走进她们的内心呢，她们都是那么的年轻，有才华，有......

为什么，坏人，总有那么多？

陈意涵咬了咬牙，额头甚至沁出了青筋，但她还是选择把某些事隐瞒下来。

再等等吧，现在的程轩还不能够知道这些。

又或者说，等事情再有一些了断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