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目红瞳现

06 赤目红瞳现

秋日晨，见草上，有露点，如珍珠。

我猛的惊醒，朦胧的意识到，那个孩子蜷缩成一团依偎在我怀里。

他呼吸均匀，面容并没有多少变化，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眉宇之间却微微舒展开来，好像长期被囚困的凤凰终于得以逃出牢笼，舒展开绚烂的羽翼。

我松了口气，终是没有逃走，我们竟然相拥在地上睡了一宿，真的是困晕头了。遂闭眼凝神，大力的搓揉了眉心一通，思忖着昨晚的经历。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阵如犬吠声，循声望去，只见几团玄黑的小毛球在横梁上盘旋着闯入我的眼帘。

定睛一看，只见它其状如鼠，而兔首麋身，长约三寸。尾如燕，像扇子般打开，便可在空中滑翔。

他们一个个轻巧的落在皇子肩上，一双琥珀色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看得到我们，太狡猾了……”其中的一只尖叫道。

“……剜他的目，砍他的头……”另一只恶狠狠的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比划着。

最后飞来的那一只瞪着兔眼，竖直鼠耳，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双手叉着小麋鹿的腰，指着我的鼻子呵斥道：“……你不在自己房间睡觉，来主人身边作甚？……”

“ 你们都闭嘴，吵死了。”

这三只不速之客，打断了皇子的美梦，他皱了皱眉头，拍了拍尘土，从地上起身，不耐烦的打断了它们呱噪不休的吵闹。

三只小兽立马收好不安分的爪子，在皇子面前恭恭敬敬的拜揖问安。

“ 这是松鼠吗？为什么会飞？还叫你主人？” 汗颜自己的孤陋寡闻，转念又觉不妥，遂对皇子鄙夷道：“ 就是他们三个躲我房间，伺机杀我的吧，难道，睡觉都不安稳，就是拜你们所赐吗？”

“ 这么看来，你是能听到看到它们咯？”皇子反问道。

“ 嗯，差不多吧。”我寻思着，也瞒不下去了，就一口承认下来。

“他们是北冥海的妖兽——耳鼠，被我身上的诅咒吸引而来，我并没有让它们杀你！” 清清淡淡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似清泉般泻出，属于皇子的那份，高贵冷洌之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寻思半响，我搜肠刮肚，忆起相府里一本《异世录》里记載，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南，有座霍山，山里生长着很多构树，树上宿着一种形貌似鼠，叫声如犬，有御风之能，体型娇小的野兽，名曰“朏朏”……

书上说“安得朏朏与之游，而释我心忧……”意思是指它们性格，贴心乖巧，善解人忧。这就不像了，是不是古人搞错了？一见面就欲杀欲砍，怎么看都不像是善类呀！

“你不用害怕，他们只是面恶心善，比较呱噪罢了。”

皇子见我不出声，再次解释道。

“嗯，我想起之前所阅书册，‘安得朏朏与之游，而释我心忧……’这句子里的“朏朏”是指的它们吗？”

我疑虑重重的问道。

皇子略为惊讶，答道：

“是的，但是“朏朏”这个名字，知者甚少。那个大肚细腰，体态健壮，我唤之“朏大”，好出头，摆不平之事；那凶神恶煞般模样的是“朏七”，只是嘴上不饶人，喊打喊杀罢了；余之那叫得尖声细气，白首玄黄毛发，是“朏十三”，性格最为和顺。这三只“朏朏”是自我三岁以来，便昼夜相随，几次都渡我于危难，使我逢凶化吉，没有他们，可能我早已沦为厉鬼，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了呢……”

他向我吐吐舌头，露出孩子的心性。

“哈哈，我的肉可能放糖才好吃呢！”

“……”

看他可爱的扮相，多日来的紧张和疲乏一扫而空。

如今半大的皇子啻吻，站在我面前，与我相较之，矮我整整一个头。他仰头循声，突然对我伸出纤细的指头，轻轻触碰我的脸，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半晌，才羞怯的问道。

“可以吗？从我出生之后，母妃便被杀害，然后再也没有人愿意抱我，人人都当我是瘟神，我想摸摸你的样子，可以吗？”

他的话，又让我想起了何兰，不忍拒绝，遂牵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从额头到鼻尖，嘴唇到下巴，让他纤瘦的指尖细细的在我面庞游走……

我静静等待，思绪翩飞。从小在忧患中长大，北境的风霜，过早的磨砺了自己少年的身躯，尽管未及弱冠之年，却生的硕长精壮，剑眉薄唇。

从相府婢女，看我的眼波流转之处，也自信于自己的相貌堂堂。只是……除了和妹妹何兰嬉笑打闹外，被人触摸脸庞还是第一次，不禁耳角微热……

“你有酒窝，笑的时候一定很好看。”皇子冲我微微一笑。

立刻感到自己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薄红……

“咳咳……”我故作轻松，转移话题。

“你小子可别把我当大姑娘爱上了，哈哈……对了，你蒙眼的白绢脏了，我帮你换一下吧！”

见他没有反对，我一圈一圈的解开俨然已经变成焦黄色的布条。布条渐渐落下，皇子清澈的双眸在我眼前慢慢睁开……

历经多年，那般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的，都是第一次见他的这双眼。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红波。

那双赤瞳如古潭般深邃，如滴血般殷红，出奇的妖孽。那般极致奢华，才要身处这般劫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