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夜晚（二）

结缘神带着叶贞回去了。

他服侍着驰炀睡下，也是没办法，只得让他躺在迎风吹来的厅内，动不得。

夏夜微凉，听着蝉鸣正舒适。

驰炀头靠布垫，嘴微张，小口小口吐气，脸颊上的微红，还未消退下去。站在身边仍是能闻到酒气，好在他喝的不多，不刺鼻。手中的信不觉中放下了，不是太远，就在枕边。

沐佑风“也是只有在你睡着时，才像个孩子，”轻声说着，盖上了薄薄的被子。

收拾完地上散乱的器物，出去透气，把门带上了，他不想因自己的病因而惊醒他。

楼层几处零散的灯光消失了，天是真的黑了，空中一把把细沙中微弱的星光方有了在静谧的夜晚中出现的机会。

他望天，不由感慨，这夜空的美好。他自打很小的时候便不再仰望星空，是因为幼稚而不去做，还是本就不喜欢，他忘了，是觉得遗憾。

想着驰炀今日所作之事，他疑惑了。是该开心，还是忧愁。

他和叶贞，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下不了定论，是一直含带微笑走下去，还是……他不敢再想了，驰炀已经失去太多他拥有的，现在对于叶贞，无疑是将曾经遗失的情感全全的寄托，这是个痴傻的行为。

若是再别离，他能承受得了吗？

他以往一度认为，结缘是残忍的，两面极端，一面是将一份情感升华，一面是在分开时，更加痛苦，现在再想来，依旧是如此。

叹口气，“至少，驰炀在他身边能笑。”

幽蝶飞来，灯盏的光，是提前告知了她的到来，是急切的。

沐佑风皱起眉，侧过头站起，他知道她因驰炀，必然会来，可内心是从来没有平息波澜，是抗拒，是害怕。

沐佑风“怎么说也该小心些，被人类发现可是大忌。

”他冷冷地说，嘴中是挤不出任何客气地话语，若不是因为驰炀，根本不想再见到她。

镜漓在与他几步的距离停下来，看屋内，愧疚地低下头。

镜漓“他，怎么样了？”

沐佑风“已经睡了。”顿了顿，生硬的咽下唾沫，

“他不过是醉了，何必那么着急。”

镜漓“他，这样做，是因为我,那封信，是我写的。”

他停着，呼吸变得困难了，指尖加紧衣袖，他早就知道是镜漓所作，内心是压着怒火，语气还是清冷，

沐佑风“原来如此，为什么这么做？”

镜漓“我是想让他知道，他父亲是在乎他的，我相信，以前到现在，没有变过。”

沐佑风轻叹，略低声大吼，

沐佑风“但你已经看到了，这就是你做下的结果，看到了吗？驰骋已经死了，你让他再一次期盼，何必呢？当他在生死薄上看到他父亲的名字，是什么感想！”

她没有回驳，脸色很差。

镜漓“我这有解酒的茶料，等他……”

沐佑风“不必了，已经足够了，并且你没有资格拿他人的东西来赎罪。你回去吧，琼楼要发现你不见了，会乱的。”

镜漓想进屋去看看他，抚摸他温润的脸颊，但发现，她实在是没有脸去拉开那扇门，看沐佑风，没再说，她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镜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必须说，在茶馆的客人中，我听见他们说‘天目山头目，病重’他对你，应也是重要。”

摇身化作蝶，飞去。

他品味她所说，神情黯淡，天目山的头目不是他的直系亲属，但也有过，养育的恩情，曾经祭祀的位置，便是他一手提拔的。回头，看被长发覆盖，被青衣掩盖的背后，那本是他的羽翼，看地上，见不到自己的影子，更看不见那硕大黑羽的模样。望天。

沐佑风“我还有资格回去吗？”

琼楼，平日里，是一处酒馆，子时已过，楼间屋檐下挂的灯笼熄了。夜渐亮，错落在各处的厢房仍点着烛火，却是无声了。

她是清闲，烹制完醒酒茶即偷得歇息。专来找茶上门的，会有，但实在是不敌美酒的滋味，来的太少。夜间来临时，她就已经习惯独自在彼岸看另一处的红火。

小桃是镜漓的助手，经常会找她来说笑几日下来的奇闻异事，可这家伙喜热闹，闲不住，今日见她不在，定是在茶点房偷吃着糕点。

她突然明白，自己今日所作，是在向过去犯下的错弥补空缺，而不是真正为驰炀着想，为他好。她不止一次怀疑，当年对驰炀那份感激，是否还存在。每日化作蝶在他身边，不能像从前一样去安抚不悦的情绪，情感大约是淡了不少，可能最后只剩歉意，他越是思念，期盼，她的歉意便越深。

她现在多么盼望盛典到来，那时候，虽累，但至少可以暂时将迷茫的心绪放一放，忙碌的事物，可以暂时忘记他，不用那么迫切地去在乎驰炀，是心间的放松，亦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