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

“母亲，该走了。”

听见女儿的话老人转头怔怔的看了一眼花园，那里的花全是她亲手种的，这里是她住了近40年的地方，面前的窗台上有几瓣桃花，那是昨晚风雨袭来落在此处的，轻轻的抬手拂落，一丝细语在风中飘散。

“月笙，我们该回家了。”

阴雨蒙蒙的天气里，法国巴黎街头一行极速飞驰的汽车穿过街道，正赶往机场。

车里的老人怀里抱着的似乎是一本相册，此刻的她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她在努力的回忆祖国的一切，那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不过现在不同了，听说现在的祖国是一片繁荣盛世，其实盛世不盛世的不打紧，只要太平就好，太平就好！

2009年4月北京奥运会已经结束了有小半年了，上海已经在开始筹备明年的世博会了，此刻的上海聚集了全世界的目光，只是似乎今天格外的热闹一些。

街上两个年轻女子结伴而行，走到一处常来的小饭馆门口停下，今天饭馆的人也格外的多一些。

刚刚坐下，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就听到了身后人的讨论。

“哎，听说了吗，今天顾……要回来。”

“谁？”

“顾明月今天回上海。”

“顾明月？就是……”

“哎子晴，顾明月是谁啊？” 并没有听清楚身后的谈话，但是年轻女子眼里却闪过一丝八卦的光，听不清没关系，身边有一个上海通呢，于是伸手戳了戳正在认真点菜的同学问到。

“顾明月？哦，杜月笙的二房夫人，蟹黄汤包两笼……”叫子晴的女孩子忙着点吃的了，随口回答到。

虹桥机场。

“母亲，该下飞机了。”杜瑾蕙一脸担心的看着在座位上不动的母亲说到。

“嗯”顾明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一脸担心的女儿点了点头，近两年她的身体越发不好，她知道她的时间到了，只是这么多年了有两件事她放心不下，第一件事没有亲眼看到建国以后的上海，她不甘心；第二件事月笙的棺椁还在台湾没有迁回，她不放心。

顾明月费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杜瑾蕙想上前扶着她，她对着女儿摆了摆手，然后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相册，缓慢的走向舱门，不需要任何人搀扶，就她和他两个人带着60年的沉重一步一步的走向舱门，近乡情怯的感觉让顾明月心中十分的忐忑，就像60年前她搀扶着丈夫瘦弱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上游轮，然后看着上海——他们的家离他们的视线越来越远，直到再从梦中惊醒，无边的孤寂围绕着她一个人。

“母亲……”杜瑾蕙看着走到舱门口不动的母亲，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怕她太过激动。

“蕙儿，我和你的父亲是这片土地的罪人，罪不可赦的那种。”机舱外的阳光很晃眼，晃的顾明月直想流泪，她想到很多往事，想到今天和60年前离开上海那天灰蒙蒙的天气不同，那天她在游轮上看见了的，对于她和月笙的离开，上海人民在欢呼，身边的丈夫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可是却紧紧抓着她搀扶着他的手，以至于第二天手腕上有好几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