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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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第二天，天气晴。

　　江跃同学特意穿了高领毛衣，成功混入怕冷星人一族，还全程缩着脖子。

　　但还是被目光如炬的同桌发现了猫腻——

　　“哇，你昨晚跟人打架了？”

　　“地面太滑，摔了一跤。”刚进教室的江跃拒绝了同桌的搀扶，径直挪到位置上慢慢坐下来，把拐杖靠墙上，“不过等下得麻烦你陪我再去趟医务室拿点药。”

　　看着他原本光洁的下巴磕出一片淤青，沈昀只能干巴巴地留下个评论：“……真是，身残志坚。”

　　他抬头看一眼挂钟，恰逢指针指向七点半，集合的广播也应时响起，干脆拿着老梁的特赦令公然翘班：“不然我们现在就走吧？”

　　“再过会儿，现在楼道上都是人。”江跃不想被别人挨挨挤挤，索性从抽屉里摸出那本奥林匹克摊桌上。刚想动笔，却突然想起之前沈昀问他的一道阅读理解题：“你把五三拿出来，我知道上次那篇关于田园的要怎么写了，你可以把倒三段重新看一遍，主旨大意就在那里……”

　　被冷落多日的五三惊闻此言热泪盈眶，连忙尽情舒展身体。

　　沈昀原本还在盘算着进一步讨论伤患的日常起居问题，听到这话就不得不将含在舌尖的话咽回肚子，老老实实听江老师讲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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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左右，学生们在操场完成集合，沈江二人也出了教室。

　　“诶，你说……不然你来我家住怎么样？”沈昀吭吭哧哧了一路，快到目的地才把话秃噜出口，“你这样伤口不能碰水，走路也不稳当……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吗，还是找人帮你会比较方便一点。”

　　“我家有客房，最近几天上下学咱也能一起走。”

　　“不然你要是又像之前那样车都不看，那不就很危险。”

　　他紧张得不行，一开腔就停不下来，还不小心咬到舌头，不得不在匆忙说完后暗中吸了口气。

　　江跃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自己昨晚摸黑上楼的艰难和隐隐作痛的膝盖，于是就答应了：“行，那我下午放学的时候回去收拾东西。”

　　——就像普通朋友一样，去同桌家借住几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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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医务室。值班老师一见看他就笑了：“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同学啊，伤口出问题了吗？”

　　江跃抬抬下巴，让他看到自己的淤青：“在家不小心磕到了。”

　　“哎呀，都说了让你尽量少走动了。”

　　“对对对，看着斯斯文文的，私下比兔子还闹腾。”

　　“我给你拿个喷剂，一天喷三到五次。”

　　“好的好的。”

　　“最近不要吃重口味的东西，特别是辣的。”

　　“嗯嗯记住了！”

　　江跃：……干脆你俩在这聊着，我就先走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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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跃委婉拒绝了校医提出的让他留下来休息顺便陪自己唠嗑的建议，跟着沈昀去了操场。

　　“你在这儿先坐着，等下三点四十的时候我去比个定点投篮，然后就带你回家。”沈昀把小同桌放台阶上摆好，又跑去给他拿了一瓶水，“还有什么要的东西吗？”

　　江跃摇了摇头。

　　见他安安静静坐着的样子太乖，沈昀刚想抬手摸摸他脑袋，却怕唐突了，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扇了扇空气：“啊，有蚊子，哈哈。”

　　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幸好这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又要担心会不会遇到热衷嗑糖的cp粉。

　　江跃等啊等，等到日影西斜，等到倦鸟归巢，等到远处的篮球场不时爆发好几声欢呼，等到自己默背完高考要求掌握的所有文言文，这才看见沈昀颠颠地跑过来。

　　“好啦，十进九！”他得意地冲江跃笑了笑，好像甚至还晃了晃并不存在的尾巴，“我命中率挺高的！”

　　江跃“嗯”了一声，借他的手臂慢慢站起来，再拿起放边上的拐杖：“走吧，先去我家拿东西。”

　　“这路确实难走，早知道昨晚就让你过来和我一起住了。”沈昀陪着他走过弯弯绕绕的巷子，再一起挤进狭窄的楼道，脑子里还全都是刚刚在拐角处差点被自行车撞到的可怕场景。

　　“叫你在路口等你又不听。”江跃避开一只在楼梯上四仰八叉的蟑螂，再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酸痛的右脚踝，“不然你在这儿等也行，我拿完衣服就出来。”

　　沈昀果断拒绝：“我都到这儿了，不差这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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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蹭了大半天，总算是到了三楼。江跃掏钥匙开门，直奔衣柜而去。

　　“慢点走。”沈昀跟在他后面走进房间，入目简陋而整洁，“你这儿采光不错。”

　　江跃不欲多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忙着打包自己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最后全都塞进手提袋。他想了想，伸手把它的提手挂在拐杖顶端突出来的部位——袋子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流浪在外的小可怜。

　　沈昀一看他这幅样子就乐了，连忙伸手把东西拎过去：“我就是来帮忙的，能不能别这么独立自主啊，尽情使唤我！”

　　但等到他俩再次站在楼梯间的时候，沈昀就改了主意。一等江跃锁好门、放好拉链，他就把袋子递过去，伸手一抄就把人再次抱上了：“把你的棍棍和衣服捧好，我把腿借你，咱走快点吧。”

　　“你好歹提前说一声！”江跃被他吓了一跳，脊背猛地绷紧，等到他走到楼下才稍稍放松身体，“行了，我下来自己走。”

　　“别啦，等你移动到我家，我们就可以直接拐去学校上明天的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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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晚自习用来开晚会，今天的用来看电影——但两人都对这活动不感兴趣，索性借着伤情找班主任请假，提前回家休息去了。

　　现在差不多六点，刚好是小区住户下班或者放学回来的日子。江跃看着这边上人来人往的，而自己却被抱在怀里实在是别扭，便悄悄提了下裤脚，好让绷带露出来昭告天下——“我是不得不被抱着走的”。

　　但事实上大家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并没有人在意什么。

　　好不容易进了门，江跃就挣扎着下地，轻车熟路地占据沙发一角。

　　“呃，”沈昀站门口挠挠头，思虑再三，还是不敢再让同桌品尝自己的手艺，“不然我们点外卖？”

　　“好的，我不吃辣。”江跃从包里翻出手机，“你先点，我等下发红包给你。”

　　“别这么见外，你连这都要和我计较，我就去亲自炒菜了啊。”

　　最终迫于沈氏厨艺的淫威，江跃老老实实地把晚饭吃完了，打算避开伤口再简单地洗个澡。而沈昀把餐盒和垃圾袋打包在一起，拿下楼扔掉。

　　等他再次回来时，突然发现江跃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接着响起一阵铃声。

　　“江跃，你的电话！”

　　水声哗啦啦，完美掩盖一切杂音。

　　“江跃！江江！跃跃！”

　　沈昀没辙了，索性走向餐桌，打算把手机拿给他。但就在他手指碰到手机的瞬间，铃声停止了。

　　他沉默了一秒，决定等他出来自己看——就在他刚打算放下手机的时候，来电界面消失，锁屏页面露了出来。

　　画面里，戴着细框眼镜的男孩左手拿着书，右手伸出去，指尖恰好碰到对方的手，好像下一秒就要被牵起来了。男孩怔怔地看着他，对方也深情地回望着，相顾无言，欲语还休。淡粉色的霞光将两人的身影轻柔地裹住，也让整张照片的氛围暧昧得恰到好处。

　　…………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沈昀做了个深呼吸，紧闭双眼五秒，接着把手机严丝合缝地放回原位，锁屏，拿张纸擦掉屏幕上自己留下的指纹，然后倒退着走出房门，关门。

　　最后在门外疯狂挠门，挠到整只手的指尖发麻，指甲差点被打磨得光亮可鉴。

　　“你在干嘛？”从楼上打算下来的路人看到他的诡异行为，下意识开了口。

　　“啊……我，我手痒，嘿嘿。”沈昀表情空白地转头回答道。

　　路人戒备地盯了他好几秒，最后放弃下楼，转身就往回走。

　　沈昀停下了动作，整个脑袋都在放烟花，炸得他云里雾里心神恍惚。他正打算下楼跑圈冷静一下，就听到屋里传来“咔哒”一声，是浴室门被门吸大力粘住的声音——江跃洗完澡出来了！

　　他连忙把耳朵贴门上偷听，先是赞叹这房门几近于无的隔音效果，接着唾弃自己的猥琐行径。

　　“哒、哒、哒……”这是拐杖敲击在地的声音！

　　“咦？”这是他看到未接来电发出的疑惑声音！

　　“喂？”这是他把电话打过去还被接通了的声音！

　　“表姑晚上好……嗯吃过了……对我最近都在准备考试……不用真的不用，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这是他在聊天的声音！

　　沈昀冷酷起身，挺直腰杆，伸个懒腰——最后还是决定去跑个十圈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