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

竹氏清不能置信地望着我，良久，他颤颤地伸手，摸上我的脸：“只要你乖乖的，从今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笑出声：“若是我要你死呢？”

竹氏清的手一顿。

只是一瞬间，他便给出了让我心惊的答案：“那我便让犬族所有的性命在此之前为我陪葬。”

我从未想过自己多年前的无心之举竟然会阴差阳错引来这灭顶之灾。此次竹氏清算准了犬族有各方妖族入内的破绽，趁机与同样爱慕杀生丸而不得的言紫里应外合，酿成了这场灾祸。不知道杀生丸此刻的处境会是如何……

我苦笑，怕是好不到哪去吧？此刻竹氏清已然被部下叫走，纵然隔着风的气息，我也能遥遥感受到两只大妖怪决战的情景。

这种决战的气息，除了杀生丸和竹氏清，不会有旁人。

我伸出手臂，触摸那无法触碰的芳香馥郁，轻挥衣袖，只是转瞬间，眼前的汪洋花海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真实的残躯和血液。

我忽然就明白了凌月仙姬给我冥道石的意义。男人的霸业，女人的情殇。杀生丸的霸业，一直都是他的梦想。试问这霸道之路，又如何能少得了鲜血与牺牲？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我怀揣着一颗向死而生的心，来到竹氏清和杀生丸决战的山顶。

月色下，纵然杀生丸雪白的衣袍竟然已被血液浸染了大半，他也依然果断坚毅地向着竹氏清挥刀。只是我能察觉出到，他的动作在渐渐变得迟缓。

终归，这是一场针对他精心布置的死局啊……

在族人与我同时被困的时候，杀生丸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一时间赶来救我……

其实只要杀生丸放弃我、把我交给竹氏清，便不会被逼到如此绝境。可是杀生丸即使清楚这一点，他也依然同竹氏清做着背水一战。

我瞧着这样的杀生丸，我的心，忽然感到很疼很疼。

敌众我寡，便是如此么？

我温柔地望着杀生丸，这一眼，倾尽了我毕生所有的柔情。我咬牙，终于决绝地亮出冥道石：“竹氏清，你信不信，你若再不自量力，只能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鱼死网破吗？你果真恨我，哈哈哈，”竹氏清手指捻着一朵飞花，轻飘飘立在杀生丸挥出的剑压上，笑得笑得张狂而肆意：“鱼可以死，网可不能破。芊羽姬，你就好好看我怎么让杀生丸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杀生丸自诩强大的力量，便由我今日来践踏！”

我对着竹氏清亮出冥道石，躲闪不及的竹氏清大惊，震惊过度的他竟重重挨下杀生丸的一刀：“你曾用妖力和血液滋养过我，有同样血气的你也会被拉入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恨你，我要你永远陪着我，”我笑得惨淡：“在冥道。”

星光闪耀的瞬间，在我和竹氏清一起消失在冥道的时候，“杀生丸……”我想起那时呼唤杀生丸之后，最终脱口而出的，竟然也只是四个字：“好好活着。”

好像，我还没来得及对杀生丸说我爱他呢。

我知道二十年前，杀生丸曾用天生牙复活过我，且冥道石自这场浩劫后，便会堕入虚无。所以，我和竹氏清终究只能永远被困在无尽黑暗的冥道里——没有色彩，没有明天，没有未来。

大概，这便是我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