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舍

我强忍着痛，朝着这支箭来时的方向回击，偷袭的妖怪应声倒地。我踉跄转身，朝着半次郎的方向跌跌撞撞走去，却因看不清路而跌倒。

我探手入怀摸出万灵草，颤抖着递给半次郎，轻声道：“这是你要的万灵草，你可以用它救助你的百姓了。”半次郎接过万灵草，沉默许久，却终究是无法说出什么。

雪花满天飞舞，十里银装素裹，我左眼中的镇魂石微微振动，下一瞬已有清冷孤傲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而杀生丸就这么出现在了我面前。他金色的瞳孔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情愫，我却当着他的面伸手拔出被他同族射入眼中的箭，那上面带着我的血，一串血珠应声落入雪地中。我闭上眼，用全身的力气施法，将封印在左眼中的镇魂石分离出眼外，径直问杀生丸：“解开镇魂石封印的最后一层奥义是什么？”

杀生丸金色的眼眸中除了一贯的冷漠，竟生出一丝的不舍，冷声道：“不知。”

一旁被我适才击倒的犬妖匍匐在地，挣扎着不甘道：“殿下，您明明知道镇魂石解印最后一层奥义便是要施印之人血祭，为何却宁肯留她性命也要舍弃妖界至宝！您忘了唯有重得镇魂石您才能够一统妖界吗……”话未毕，便被杀生丸一道光鞭丢下山崖。

至此，我终于明白：原来这解开封印的最后一层奥义，就是我的性命。而今我大仇已报，有过爱恨、也有过家国，如今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我闭上眼，催动全身妖力冲开那最后一道封印。杀生丸冲上想阻止我，却被镇魂石的威力弹开，原是这镇魂石被我养在眼中这些时候，早已被我的意念控制，而孩子冲出封印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砰”的一声，镇魂石掉落在地，而我的孩子，终于脱离出这被众妖觊觎的妖界至宝。我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孩子，递给半次郎，轻声道：“往后……我们的孩子就靠你啦，请一定，一定好好抚育她啊。”至此我虽然已经双目失明，却仍旧感受到半次郎的痛苦。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施法将半次郎和他怀中的孩子送离这个地方，不多时，周围亦开始轰隆巨响，土地坍塌，山崩地裂，万千生灵仓皇逃窜。

镇魂石出天地惊。

恍惚中，我听见半次郎呼喊着我的名字，然而那呼唤终究越来越微弱遥远。我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可下一瞬却忽然落入一个怀抱，这双手臂坚毅而有力，我明显察觉出出这给予我怀抱的人并非是半次郎，并触碰到他肩头那团柔软的绒毛。这个拥抱……仿佛已被我等待千年，那么美好，那么不真实。他抱着我一跃闪开，避过了脚下裂开的土地，殷红袖摆随风飘扬，此时的生死对他来说竟也仿佛只如闲庭信步一般云淡风轻。

没想到，最后竟会有人陪着我。

没想到，最后陪着我的竟是杀生丸。

我深深吸了口气，依偎着他，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暖。在这生命的最后，就让我贪婪一次吧。时间仿佛静止，而他就这样抱着我在被镇魂石摧毁的碎裂世界中，步步天涯，不曾放弃。石破天惊、万物坍塌中，我问他：“值得吗？”

他不答，仍旧抱着我更加迅速地穿插于坠落的山岩中，带我破笼而出，却终究抵不过镇魂石的力量。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被镇魂石一层层抽取，而杀生丸竟然要挥刀意图毁掉镇魂石——那可是他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啊。意识在逐渐消散，全身的血液也被镇魂石吸取殆尽，我终于在杀生丸的怀抱中奄奄一息，缓缓闭上眼。

恍惚中，我想起十岁那年初次遇见杀生丸的情景，那天他在万众瞩目中端起酒盏递给我，而我一饮而下。那时，他在我虔诚殷切的注视中，对我说——

犬族一统妖界之日，便是我迎你为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