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篇》帝王心术

廉贞“你猜的是对的，可是，只对了一半……”

北辰“什么？”北辰眯起双眼，有些讶异。

廉贞“小师叔，你太小看一个帝王的胸襟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我这就告诉你……”廉贞黯然了片刻，目光所及之处，隐约带了一丝沉痛，这是素来淡漠的她，从未有过的。

“小师叔，我幼时孤苦，而我名义上的父亲却以我为耻，反复打击，我又何曾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什么都不教我，更是羞于提起我，你以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吗？”

“可笑我堂堂少主却处处受限，因为没有情魄，所以领悟天道法则不完全，连最基础的咒术都使不出来，不知受尽旁人多少折辱……！”

“少时心绪烦闷，我被别的仙神孤立排挤，他不为我出头撑腰，反而将我流放洞庭，你知道我在洞庭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四海八荒都知道水神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母神又因为当年从失却之阵救我一命伤了根本，不得不闭关修养……”

“我看不到母神，父神又不喜欢我，那些仙奴惯会看人下菜碟，又怎么可能对我尽心照顾？每日残羹剩饭，言语折辱都是家常便饭，没有人愿意靠近我，也没有人把我当做一回事……”

廉贞“是啊，一个连天道法则都无法领悟的废材，又不被父亲重视，将来又能有什么前途……？”她敛下眉目，这一次，似乎又陷进了某些回忆中去。

“小师叔，你知道吗？在洞庭的那段时间，我仅有一个鲤儿作为玩伴，他是我童年唯一的一抹光亮，只有他不嫌弃我粗笨，一遍遍的陪着我一起喂招，他那个傻子，明明自己也受尽了委屈，却总是想着给我带好吃的补身体……”

“可是他后来也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为了给我洗髓，偷盗天帝宝库，被荼姚发现，用雷刑生生绞死的，而我就这么看着，根本无能为力……”

“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

“也是那一天在九霄云殿，我知道没有本事，就只能让人家欺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保护身边人……”

廉贞“也是那一刻，我开始渴望力量，渴望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

“后来母神出关，得知近况后，她抱着我哭了一晚上，之后将我带上炎阳殿，交给舅舅照顾，有了羲玄表哥他们的陪伴和鼓励，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可我一无威望，二无能力，炎阳殿的火系功法又根本不适合我，我的确是想拜墨渊上神为师，谁叫他是四海八荒最厉害的战神！可是他不收女弟子，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潜入禁地，偷盗龙珠，你知道我为了龙珠，在天外天死过一回才得到祖龙大人的认可……”

“有龙珠替我遮掩身份，补全我对天道法则的感悟，修为自然是一日千里。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就连师父墨渊也未曾看出过我的身份，更遑论旁人……”

“本来我都打算好了，等我修成上神，就再没有人能随便伤害我和我的朋友了。我也是真心疼爱小十七的，不过是随司音回一趟老家，一切就都变了……”

“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自己成为一个诱饵，一个挑起战端的理由，是我害死了师父，让他生祭了东皇钟，我恨透了擎苍，可我根本没有办法和他抗衡……”

廉贞“鲤儿也好，师父也罢，这都是因为我不够强大……”

“所以我需要势力，我需要权利，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保护我的臣民，我想要水族的百姓再无战乱，能够扬眉吐气的在世上活着……”

“确实是我故意打听南帝喜好，用尽心机拜师南帝，多年来处处恭顺讨好，就是为了能将天罚之力学以致用，有朝一日杀了荼姚为鲤儿报仇，弄死擎苍，一雪前耻……”

廉贞“我怎么能不恨呢！”

“鲤儿没了，可是荼姚依然是天后，还光明正大屠戮我的太湖族人，视我和水神于无物……”

“我师父死了，可是擎苍还活着！我要降书何用？我要整个翼族为他陪葬……”

“实话告诉你吧，我承认的师父从始至终只有墨渊一个，南帝也好，北帝也罢，不过都是我实现皇图霸业的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动机本就不纯粹，我又怎么可能会对你们产生多余的感情，更何况师徒相恋，别说上清天丢不起这个人，我更不想惹是生非……”

廉贞“在榨干了你们毕生所学，没有利用价值后，我当然要为了下一步打算。我要掌控水族，让四海皆以我为尊，俯首称臣……”

“白帝，一个痴迷于我的愣头青，他自己送上门来，不利用一下岂不可惜。更何况我又没有亏待过他，各取所需而已。至于罗睺计都，我看他太傻，连用手段都觉得浪费……”

“所以后来他失踪不见，这件事我是真的毫不知情……”

“元朗，是我的暗棋不假，可我从来没有让他做什么，作为君上，当然要未雨绸缪，我给他唯一的命令就是让他替我监视修罗族的动向，师叔堂堂北帝，难道手段就少吗？你也不见得有多干净吧……”

廉贞“不过师叔说错了一点，我从未质疑过元朗对我的忠心！就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背叛我，他也不会。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毕竟多一重布局，便多一分胜算……”

“至于琥珀，她是我师姐，在上清天她时常陪伴我。我有今时今日，离不开她们南天仙族对水族的帮衬和支持，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格外害怕……”

“她今日爱我，便能将整个仙族的修炼资源与我共享，可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若有朝一日她不爱了，那我的族人又何去何从呢？”

廉贞“有些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最可靠……”

“鲛人族织水为绡，落泪成珠，又有逆天的治愈能力，若能与我齐心，为我水族的良臣名相提供资源，那么，不须任何人的施舍怜悯，我们自己便可以生活的很好……”

廉贞“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廉贞“而且你我都明白，在战场上，可怕的疗愈能力有多重要！”

“若能得到鲛人族的支持，只要那苏摩能替我夺回太湖，重振四海，若他真有本事，便是让我退位让贤，我也不是不能。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权势地位，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大仇不报，简直不配为神……”

“不过鲛人族当年屡屡和我为难，要想收复他们需要费些力气，更何况当年翼族大战时他们也伤了我昆仑墟的师兄弟们，前些年为了天帝太微，他们这群蠢货可是为神界做了不少贡献！我惩罚自己的属下，用你在旁边多管什么闲事？”

廉贞“还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是在玉玲珑上面下了视听咒，不管是野心勃勃的鲛人族，还是在外人眼中铁桶一样的白帝城，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探听到任何消息，以此布局谋划……”

“是，我是想吞并他们，可我错了吗？任何一个合格的帝王都会这么做！纯煌那个蠢货，没那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好好的资源不懂利用，被琅玕和白薇弄死了也是活该！”

“更何况，他活着实在没有别的利用价值，他若不死，我又如何能顺理成章的吞并鲛人族，出师无名这种蠢事，本座从来不会做……”

北辰“可是他爱你！”

廉贞“呵，爱！”

“爱很廉价，周围都是，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上神帝君，每天不思为苍生谋福，满脑子情情爱爱，动不动就毁天灭地，要苍生为你们的爱情培葬……”

“怎么，难道神仙的爱情就比别人高贵吗？”

“当然，若单论风月情事，本座这一路走来，确实因为这幅好皮囊得到了不少便利，也曾利用过别人的真心假意，做过许多错事……”

“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若是以色侍人能令我的属下少些流血牺牲，我会毫不犹豫……”

“毕竟一个女人，若是这一生都遇不到几个肯为自己赴汤蹈火的爱慕者，也确实是活的太可悲了些……”

言罢，廉贞不自觉的抚摸了一下自己那胜比春花秋月的灿然娇颜，眸带笑意的看向北辰的方向，见他羞赧的低下头去，她骄傲的挺直腰板，眸中闪过一丝满意和自得。

洛湘女君，何其自信！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不理俗物，又何曾跌落神坛，情欲缠身……

想到这儿，廉贞扁起嘴巴，美目流转中，略带了些委屈的娇嗔道:“小师叔，有些事你实在是误会贞儿了。虽然我很希望纯煌他早点死，但真不是我动的手……！”

“当年我在昆仑墟修道有成出海历练，也曾和纯煌一同镇压归墟，出生入死，他蠢是蠢了点儿，但对我确实没话可说，我再没良心，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白薇，是我的人不假，但我可没让她干什么，琅玕与她少年夫妻，一心思慕于她，本也算是一段良缘！只是可惜，她太年轻了，年轻到忽略了一个男人的妒忌心，因为白薇对纯煌另眼相看，琅玕自然看他格外不顺眼……”

“可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又不是我派人挑唆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心胸狭隘，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

“而白薇，我最忠诚的手下，她一向能干，从无错处，若是就因为这小小战役而成了废子岂不可惜，所以她留在魔界换了个身份继续为我做事，若有朝一日魔尊重楼算计于我，我总不能指望旁人来救我于水火之中吧……”

廉贞见北辰骤然间沉默，廉贞叹道:“小师叔，你今日在此质问我，我不怪你，因为确实是我当初利用你救出苏摩和鱼姬，替我这皇图霸业做了最关键的一步。不是你，事情不会像今天这么顺利！该我做的，错的，我都认，可是时至今日本座就算有错，却也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

北辰“那琅玕呢，他被囚于东海，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我你毫不知情……”北辰抬眼望去，也只能感叹眼前这个鹅黄宫装，满头珠翠的秀丽女子，再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琅玕啊……”廉贞眸光沉炽凌厉，先是感叹了一句，语气颇有些意味不明的继续说着，“我当然认，他造下杀孽，屡屡戾气丛生，走火入魔，我抽取他的记忆是不想六界四海生灵涂炭，不然他一个无用的弃子，我又何必多费功夫在他身上，长留既然想为本座略尽绵薄之力，我又何必拒绝？他好歹也算是为我做了不少事，废了他的过去，总比他死了强吧……”

廉贞言罢，廉贞勾唇挑眉，举手投足间，竟带了丝丝邪魅之气，“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

廉贞“对于他们，我自问足够心慈手软了……”

“小师叔，南天圣尊已经断了水族供给，所以我必须尽快得到鲛人族，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寒元彻骨，我已经死过一回，同师姐之间的情谊也早就走到了尽头，我是令羽也好，廉贞也罢，为了报仇雪恨，我是一刻也等不起了……”

廉贞眉目幽深，凑近了些许，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摆，带着丝魅惑的浅笑，凑近他的耳边柔情似水的唤道:“小师叔，如果你帮不了我，就把嘴闭上，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动手，更不想杀了你，你知道我有祖龙龙珠在手，感悟天地法则十几万载，修为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你，恐怕不是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