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鸟

楚云暮凑前一看，见一小童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就着月光，以手指沾着茶水，一边在桌上写写画画，一边低声背着三字经。

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角落一张不大的床，上面是不新却洗的发白的棉被，一边是一个小小的柜子，约莫是存放衣物的。房中间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并一张椅子，桌上是一烛台，只剩下一点点的蜡烛头，没舍得点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小童自己一个人也不觉无聊，背完三字经又开始千字文，桌上被写湿了便不再用茶水，只用手指头不停勾画。

楚云暮穿墙而过，站在屋内看了许久，这便是孟瑶啊。

蓝思追记忆里的金光瑶，温文儒雅，手腕灵活，为人聪明灵秀，记忆力超群，待人接物甚是妥帖，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好。唯一让人诟病的便只有他的出身，娼妓之子的名头几乎跟随了他半生，直到后来当上仙督才没人敢提。然而在他观音庙身死后，这名头重新被人提起，甚至有变本加厉之势。

回想孟瑶一生，当真可怜可悲可叹。他有着最卑贱的出身，同时也有最强烈的野心。汲汲营营数十年，一辈子都在机关算尽追逐权势。杀父杀师杀妻杀友杀子，坏事做尽，到头来身边一个真心人都没有，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为何。

然而，无论如何，他现在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有着未被污染的赤子之心。

楚云暮的沉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孟瑶也停了下来，跳下凳子，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温婉妇人，虽身着绫罗绸缎，浓妆艳抹，却是一副瘦弱之相，面容甚是憔悴，看着孟瑶的目光却很是温和。

孟瑶（孟无咎）阿娘——

那妇人伸手抚上孟瑶脸颊，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细腻双手不知为何竟让楚云暮心生不安。

妇人抚了抚孟瑶的脸颊，为他理了理鬓发，复又将手搭在了他肩上：

龙套2（妇人）阿娘来看看你。

孟瑶仰起头，眼神清澈懵懂：

孟瑶（孟无咎）阿娘今日不忙了吗？

龙套2（妇人）阿娘只想陪着你，阿娘以后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孟瑶呆呆点头，眼眸泛上了迷蒙的白雾。

龙套2（妇人）阿娘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永远都只有快乐的地方，跟阿娘走吧！

孟瑶眼神呆滞，面无表情答到：

孟瑶（孟无咎）好——阿娘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就被楚云暮一把捞走，藏在了身后。那妇人被这变故激得眼中瞬间泛起血红，表情也狰狞了起来：

龙套2（妇人）是谁！是谁抢走了我的孩子？

血红的眼珠微微转动，似是要滴下血泪，在看到楚云暮的一瞬便死死盯着她不放，眼里透出怨毒的光，口中却发出轻柔的呼唤：

龙套2（妇人）孩子，我的孩子，快回到阿娘身边来——

楚云暮身后的孟瑶听了呼唤顿时躁动起来，挣扎着要脱离她的保护范围。楚云暮见状，微皱眉头，狠狠心打晕了他，接着又取出天蚕丝带将他捆在背上。

安顿好孟瑶，楚云暮取出青云剑，严阵以待。

那妇人见楚云暮打晕了孟瑶，眼睛越发的红，整个人身上也冒出来诡异的红光，十指暴涨，瞬间向前袭来，眼看着就往楚云暮脖颈上抓去。

楚云暮往后一退，穿过墙壁退到了院子里。

那妇人霎时追了过来，十指鲜红的利指泛着寒光，对楚云暮穷追不舍。

楚云暮不欲在此与她打斗，怕引起附近普通人的注意，万一有人过来察看被打斗波及，便不妙了。于是只顾着闪躲，想慢慢往郊外的方向跑。

那妇人却顾不上那么多，越逼越紧，楚云暮无奈，随手抓住身边的东西扔了出去，意图阻挡她的脚步。

扔出去才发现，正是之前看到的屋前晾晒的小孩衣物。那妇人被衣物蒙住头脸，伸出利爪霎时撕了个粉碎。即使如此，仍是被阻了片刻。

楚云暮发现那衣物前襟有两滴血迹，却也顾不上那么多，背着孟瑶往郊外跑去。

一路上楚云暮与那妇人你追我赶，好在天色已晚，没有惊动他人。

好不容易跑到郊外，楚云暮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放开手脚了。

拔出青云剑，青绿的剑芒冲天而起，照亮了周围一片。那妇人在剑芒映照下惊慌了一下，随即表情凶狠地冲上前来。

楚云暮不慌不忙，一招长虹贯日直刺她心口，一边道：

楚云暮九头鸟？

九头鸟，又叫九凤，鬼车，天帝游女，在日本被称为姑获鸟，为产妇怨气所化。穿羽衣为鸟，脱衣为女。鸟形有九个头，也有说原本为十个头，被周公旦下令射杀一头，伤口久不愈合，时常流血。

九头鸟时常在夜晚出没，如若看到晾晒的小孩衣裳，便在上头滴上两滴血迹作为记号，当晚便会将孩子抱走。

抱走的孩子会先养一阵子，待其长大，失去孩童形态后便将其吞食，转而去偷下一个孩子。

这只九头鸟身上血气甚重，想必已经背负多条人命。楚云暮眯眼，心想今晚定要解决它，不能让它去祸害下一个孩子。

龙套1（九头鸟）还我孩子！

那九头鸟躲过杀招，一张脸上表情极其狰狞，隐隐有了鸟脸的样子。楚云暮轻松应对，一剑拨开它的鸟爪，削掉一个指节。

楚云暮那是你的孩子吗？不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

被削掉一个指节的九头鸟登时愤怒无比，浑身泛起了红光，迅速长出片片红色的羽毛，背后生出双翼和尾羽，头上逐渐长出了七八个鸟头，原先的人头也化出了一张鸟脸，化成了九头鸟的鸟形。

楚云暮微抿唇，严肃起来。凡妖兽，兽形必定比人形更加难缠，不仅攻击力节节攀升，防御也更加牢不可破。

九头鸟化成鸟形后不再与楚云暮纠缠，转而直指楚云暮背后的孟瑶，锐利的鸟爪一次次伸出，却被楚云暮的剑一次次挡回。

然而，那九头鸟的体力不知比楚云暮好了多少，力气也大，楚云暮每接一剑，都觉得手臂一阵震颤，几剑下来，只觉得整条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了，渐渐没有之前自如了。

那九头鸟见状，攻击得更加猛烈。楚云暮渐渐不敌，不慎漏了个空门。那九头鸟没有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其中一只鸟喙猛地往前一伸。

一把仙剑从斜里伸出，与鸟喙碰撞，蹭出一串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