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着我,摇了摇头:“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很快,我就知道他到底要是何用意了。
沈迩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几乎是全身泥泞,他死死的握着剑,颤抖着唤我的名字。
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狼狈肮脏,我印象里的沈迩,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
一天之内,他两次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我被端王的侍卫紧紧的捂住嘴,几乎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助的唤我,一声又一声。
外面还在躁动着,应该是他带来的护院,可是护院又怎么会是侍卫的对手,很快,外面平静了下来。
端王倚在柱子后面,淡笑着望着沈迩的焦急万分的四处摸寻,饶有兴致的样子。
我心中又急又怒,这个端王,方才还说要给弟弟幸福,怎么这会儿又像个疯子一样。
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对沈迩,有到底是什么态度?
“不许动。”另一个侍卫低声传着端王的话,在这静谧的破庙里格外的瘆人。
沈迩滞住,冷声道:“你是谁?放了她,多少钱我都给你。”
那侍卫答道:“我不要你的钱,我想要你的一根手指。”
他说话是如此直接,如此残忍,如此稀疏平常。仿佛“一根手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我大惊失色,连忙看向沈迩,他静静的站着,没什么表情。
端王见我神色。又是轻笑了一下,指了指他那双眼睛,又指了指沈迩。
仿佛在说,“看着吧,看着他,以后他再也不会是个完整的沈迩了。”
疯子,他就是一个疯子!
“我给你。”沈迩声音缓慢,却异常坚定,他抽出剑来,轻声道:“阿端,我一定要这么做。”
说完,他真的抓住剑朝他的手砍去!
我吓得心一颤,端王飞快抛出一块什么东西,将剑击打落地。
沈迩又蹲下去摸剑,端王像是有些气,一把将他拽起来,咬牙切齿道:“小瞎子,你就是个胆小鬼。”
沈迩竟然笑了一下,软软呼呼的回:“嗯,我是。”
端王盯着他看了一会,颓然拍手:“好吧。”
我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是怎样的暗潮涌动,我只知道端王走了,他临走时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我扶着沈迩坐下,他身上湿透了,狼狈的像一只落汤鸡,脸上也全是泥水,我掏出帕子来替他擦拭,他偏过头去躲开了,低声道:“你走吧,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的手愣在空中,无力的垂下:“所以你是下定决心了要和离对吗。”
沈迩没回答,他凝神想了片刻,才忽然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想起那场热闹又孤独的婚礼,不知不觉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我想起他接住我的手,想起他一定要背着我进府,想起他当时是怎样的柔情,现在又是怎样无情。
恍若隔世。
“算了。”沈迩蓦然停下,又说:“你走吧。”
我真的和离了,吗?
我坐在院子里,茫然的听着外面沸腾的人声,只觉得心中悲凉又低落。
从一开始,我就是爹卖给沈家的,我在沈家做了这么久的替身,也赚了,不是么?
可是我还是难过,替身、工具,没人会明白,替身工具也会不开心,没人会关心。
他们只会没用了,就甩开。
和离虽然比休妻好听,可也是丑事,甚至将来妹妹曦儿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我该怎么办,我心里一团乱麻。
一连好几天,我困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哪里也不想去。
曦儿一定要拉着我逛街,我拗不过她,只好出门去。
许久许久没有这样逛在大街上了,我沉重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曦儿顽皮,常常摘了枝头的花来替我戴在发间,我连连拒绝,心里却吃了蜜般的甜。
一直逛到下午,我直喊腰痛,曦儿这才答应我回家去,走到小巷,她一拍脑袋,喊道:“忘了拿糖葫芦了,姐,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下!”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丢三落四的真是小孩子。
我倚在墙上,坐了下来,无聊的望着天,数着飞过的鸟儿。
“哎,那不是被休了的朱家娘子吗,打扮的这么娇艳…哪里像个弃妇啊…”
“人家这是给状元郎挪位呢,你又懂什么…”
“纵使他俩青梅竹马,那状元郎能看上一个弃妇吗?我听说,状元郎还认了她做妹子呢,还不是为了断了朱家的念想。”
来往的妇人低低细语着,我听的坐立难安,只好将头埋在膝盖里,转过身去不看她们。
她们走了,我也不敢再冒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双手,暖暖的覆在我的头顶,“元元。”
我抬起头来,对上那一张熟悉的脸。
我慌忙站起来,红着脸:“安朝哥,你不是去隔壁州了吗…”
徐安朝眉眼弯弯的看着我,清俊疏朗的脸上,是温柔又隐晦的雀跃。
我的心忽然有点沉。
“有点事,所以回来了…”徐安朝站定不动了,慢慢的看我,轻轻的说,“你真好看。”
我这才想起我还顶着一头花,脸更红了,连忙抓了抓头发,他却拉住我的手。
我愣愣的看他,他亦是发觉不对,可仍强忍着羞意不松手,他的脸隐隐的红着,像是鼓起勇气般低语:“我想娶你。”
他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呐呐,又朗声重复一遍:“我想娶你。”
我挣扎着抽回手,转过身去,吸了口气,“从前我不会嫁给你,现在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