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直视他的眼睛,念出心中早已排练过千次万次的话语:“我爱沈迩。”
徐安朝扯起唇角,笑了一下,眼泪却猝不及防的跌落下来。
那么快,那么急。
他迅速转过头去,胡乱擦了一下脸颊,低低道:“我知道了…”
我好想好想抱抱他,像从前一样,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
我生硬的、绝情的回答:“谢谢你。”
“不用…不用谢…”他弓下身子,剧烈的咳嗽着。
有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鼻尖,砸落地面。
一滴一滴一滴…
我心痛的麻木掉,竟然还有心情去数。
呵,多么可笑。
我低着头,一路急匆匆的回到院子里。
月悬高挂,此刻已经是很晚了。
我推开房门,却见到房中跪着一个人。
小萝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哭泣着,而沈迩坐在塌上,冷漠的听着她哭,神情颇有几分不耐与厌恶。
我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问道:“夫君?”
小萝见到我,立刻停住眼泪,低下头去。
沈迩并不答我,而是对着小萝,冷冷道:“出去。”
我心中疑惑,又有些不安,只当是沈迩发现了她假扮我一事,待她离去了以后,我仍站在一旁,不敢动。
沈迩,他竟然有这样凶的时候,我有些害怕…
“元元。”沈迩忽的出声,疲惫至极:“你还好吗?”
我微微一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徐大娘的事。
我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胡乱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只好开口:“嗯。”
“元元……”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躺上了床。
我沐浴过后,轻手轻脚的躺在他身边。
他呼吸平缓悠长,却是醒着的,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会睡多久?”
我觉得他莫名其妙,嘟嘟囔囔一句:“天亮就起啊。”
沈迩点点头,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探上我的手腕,紧紧的握住。
我皱紧眉头:“怎么这么凉?”
沈迩蒙着眼,额上似乎还有汗水沁出,他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到底为何徐大娘去世了几天我才知晓,这件事我始终耿耿于怀。
我回了朱家。
大夫是曦儿请的,曦儿应当是最最明白的,谁知她却告诉我,大夫拿了钱跑路,最近几日根本没给大娘治病。
我怒道:“那可是一条人命,就算他治不了,为何不通知我们一声,好让我们请别的大夫?简直猪狗不如。”
曦儿闭紧嘴巴,摇了摇头。
我看了看她,叹了口气,“算了,人也已经去了,再怎么骂那个大夫也没用了。”
“安朝哥哥还好吗?”曦儿蹙眉道:“听闻他考中状元,我还吃了一惊呢,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个事。”
云州出的状元寥寥无几,近十年来也就徐安朝一人,自然是热热闹闹的庆祝了好一番,许多高官大人都不顾孝期,跑来结识,这对安朝哥,何尝不是又一种伤害。
他文采出众,又极为刻苦努力,可我从未想过,他竟能中状元,这实在是太厉害了,背后付出的心血,恐怕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幼年家败,从云端跌入地狱,除了母亲,其余亲人全部被仇家报复身亡。
少年贫苦,孤儿寡母,学堂里没少被欺负,甚至连纸和笔也买不起。
青年金榜题名,却再无可分享喜悦之人…
徐安朝,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我沉默了一会,哀哀叹气,“老天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
娘亲见我失魂落魄,不免也有些伤心,她抱着我哭道:“早知如此,我不该应了这门亲啊,真是不该!”
我却很平静,甚至还安慰她:“没事,娘,我们这是有缘无分,注定没可能的。”
爹听了我这话,羞惭的蹲到了一边去。
如今人们都在笑话爹,丢了金疙瘩,捡了土疙瘩,爹也悔的很。
他怎么会想到徐安朝竟能中状元。
我心里很不舒服,我的夫君,他很好很好,他不是什么土疙瘩,他很好。
我出嫁那日起便做好了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准备,这些说闲话的人,也着实无聊的很。
曦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激动道:“安朝哥哥来了。”
我心中微撼,脑海里立刻浮现那夜他的样子。
我拖着缓慢步子离开,始终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他轻轻的说:“要好好的啊,元元。”
我脚下微微一顿,随即飞奔离开。
娘听曦儿这话慌了神,连忙赶我进内室,叫我不许出声。
外头熙熙攘攘的,像是站满了人,应当就是那些闲着无事做的人罢,我厌烦的翻了个白眼,走进了内室。
没过一会便静了下来,有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朱伯,朱婶。”徐安朝的嗓音很淡,“叨扰了。”
爹忙不迭回道:“哪里哪里,你能来我们家,那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蓬荜生辉啊…可别说叨扰不叨扰了。”
徐安朝扯了扯唇角,有点像笑,可是又没笑。
“安朝啊…”娘怯怯的插嘴:“你有什么事吗?”
徐安朝很轻的点了一下头,随即道:“本不该在孝期提这件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我想认下…元元做我的义妹。”
此话一出,不论是门外的还是门内的,全都沸腾的炸开了锅。
爹瞪圆了眼睛,激动的吼道:“你说啥?”
徐安朝深呼一口气,朗声道:“我想让元元做我的义妹,上我们徐家的族谱。”
我愣住,上族谱,这…这与做他的亲妹子就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