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5

“我幼年失怙，幸得祖母艰难度日将我拉扯长大。”

　　“如今，这日头才好了些，祖母原可以好好颐养天年，享受这含饴弄孙之乐，却不想竟然就遭此横祸，猝然长逝，这教我如何不心痛啊！”

　　即使嘶哑哀沉的声音越来越远，但男子悲痛难忍的哭腔还是越过了周遭拥挤热闹的人群，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李轻语的耳中。

　　其中哀痛深沉似海，裹着哭泣之人心中最为难过的思念和心痛，不知为何，就这么蓦然撞得她心头一动。

　　也许，是哀伤之人口中的那句幼年失怙和祖母艰难拉扯与她自己年幼时的经历相仿，所以，才捕获了她此时全部的注意力。

　“祖母一生与人为善，颇得街坊四邻称赞，此番虽突然仙逝，但定能登入那西方极乐，永享安康......”

　　女子的柔声安慰从远处飘来，渐渐地便散落在这片欢闹的喝彩声中，让人听不真切了。

　　鬼使神差的，李轻语蓦然萌生一种想跟上去的冲动。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对着褚璇玑说了一句：“璇玑，你留在这里等司凤，我去去就回来！”

　　言罢，不等褚璇玑回话，她的脚步已经向人群外挤出，然后急忙追赶前方快要消失在街道拐角的两个互相搀扶的人。

　　禹司凤好容易排好队付了银子拿了两个烤得焦香的肉夹馍饼子往回走，却在转身时霍然见李轻语向另一处走。于是，当下便不由分说地立刻也跟了上去。

　　李轻语跟随那对夫妻越过两个人流攒动的街角后，再抬眸时，眼前便是一片香灰飘摇，烟雾缭绕的不同世界。

　　瞬间，她便明白那大街上为何会有之前那么浓郁的香蜡纸钱气味儿，原来，竟都是出自眼前这个地方。

　　这处空地中央，一座高有一丈多的佛祖石像孤独矗立，看着慈祥庄严又肃穆。

　　而在佛像周围，密密麻麻围了有一百来号人各自三三两两亲人相聚一起，皆是向中央的佛像燃着长香和金银纸锞。

　　李轻语立刻顺手拦下一个人打听起来。

　　对方三言两语解释后，她才知晓这个与热闹街道毗邻的大片空地是钟离城百姓，一个在每年清明节专门用来替那些横死的亲人祭拜佛祖的地方。以祈求佛祖让那些横死的家人得以消除戾气，荣登极乐。

　　刚刚跟着过来的那对夫妻选了个空地亦是开始染香烧纸，女子搀扶的那位丈夫红肿眼眶，神情哀恸，气色黑沉，一看就是伤心多日的模样。

　　男人用火石燃起香，刚点燃便又忍不住小声地哀泣，言语中无不思念着自己的祖母。

　　李轻语就站在不远处，听着那男人的小声啜泣和口中喃喃的思念。不知为何，虽然对方不过是个陌生人，可她就是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情绪在其中萦绕。

　　静静听着，竟也渐渐地湿润了眼眶。

　　这一刻，对自家外婆的那种思念莫名泛滥成灾，一时，酸涩胀满心扉，此前的喜悦尽数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且，莫名的那种似乎要失去最为珍惜之物的痛竟也悄然划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