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失控（一）

地府里有一只鬼。

　　那只鬼瞧着是挺俊一少年，穿着一件白衬衣，白白净净，身材略有些单薄，脸色虽苍白但总是温温和和的。

　　听说那只鬼，刚满十八岁，这个年级的少年，本应是坐在校园中，奋笔疾书，满腔热情的准备着人生中一次很重要的考试。

　　但他，却在他十八岁那一天，从高高的天台上落下。像一只折翼的飞鸟，狠狠的砸在地上，绽放出一朵鲜红的花。

　　这只鬼看上去是个温和的学生模样，但是他身上的戾气却很重，这样戾气深重的鬼，是不能马上去投胎转世的，不然人间将会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阎王按照历法将这只戾气极深的鬼留在地府，等什么时候戾气消去，便能转世了。

　　死去的人变成鬼，而鬼身上的戾气，都是来自人生前所经历的一切，长居地府，与人间分隔，久而久之，见不到曾经让它厌恶的东西，戾气总会慢慢散去。

　　以往每只戾气深重的鬼，看着或是穷凶恶极，或是面容狰狞，但这一只，却总是温温和和，脸上还是不是挂着笑的。

　　地府的小鬼总是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讨论那只鬼刚刚帮了什么忙，或者对谁笑了，哪个女鬼又喜欢他什么的，最后总是以一句，这么好的鬼，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戾气？

　　没人会回答这个问题，那只鬼不会，阎王不会，黑白无常也不会。然而只有他们知道。

　　还有几天，就是清明了，地府众鬼显得有些兴奋，清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止亡人，他们这些小兵小吏也将赚个盆满钵满。

　　而那只鬼，似乎有些不开心，也说不上哪里不开心，只觉着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

　　说起来，那只鬼好像来地府快一年了。

　　三月将要过去，那只鬼似乎越来越不对劲，显得有几分暴躁，身上也终于显露出若有若无的黑色戾气。

以前总有鬼觉得这只鬼是被误判的，如今也都相信了。不过，这么久过去了，怎么就是现在才显露出戾气？ 有经验的老鬼说，那是因为，这只鬼的亡日，马上就要到了，戾气自然会很重，可以说，那一天是他戾气最重的一天。

　　原来如此，那只鬼是什么时候来的呢？记不太清楚了呢。

　　总之是这几天了。

　　三月的尾巴，三十一日这一天，早早的，白无常便叫走了许多小鬼，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只鬼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不见人。直到入夜，才看到那只鬼出现在忘川河畔，他脸色越发苍白，身上却黑气萦绕，往日温柔的黑色眼瞳已是绯红一片，眼角挂着两行血泪，看上去骇人极了。

　　鲜红的曼珠沙华在忘川河畔开得张牙舞爪，美得肆意。

　　少年沉默拨开花丛，离忘川河又近了一步，他记得，那一日，他就是顺着这条河飘到奈何桥，被鬼兵打捞起来，送去喝孟婆汤，但是那碗汤最终还是没喝到。

　　少年却是记住了当时飘在忘川河里的一切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