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冬夜花

暮北寒冬夜，深巷老街前，犬卧鸡眠时，蹒跚寻酒店。

国分南北，南国温婉柔情暖骄阳，北国铁骨刚烈寒严冰。此刻北国的暮北之地正值寒冬，换作别的地儿此刻也应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而在这的老街酒馆确是另一番景象；

“今年这雪可真大，往年早特么的回暖了”

“谁说不是呢，诶～还好有这口酒，你别说，这玩意可真烈，带劲！”

“大大大…诶！四五六，大！喝！”

“卧槽？你养鱼呢这是？舔干净咯！”

“……”

昏黄的灯光下，一群“糙汉子”在酒精的催化下满面红光的侃着，丝毫不在乎形象，当然形象在这个地儿毫无意义。

酒馆门口的老狗安安稳稳的躺在门口，灰白杂毛揉乱的长在腹背，随着狗子的呼吸也在缓缓的翕动，下巴上却是雪白的短毛，显示着狗子的年纪有些也到了暮时，那狗子就大剌剌的躺在门口的石板上，丝毫不在乎里面的嘈杂喧闹，那安逸的睡姿仿佛再说：快乐是他们的，与我并不相通

酒馆内有一小院，院通内房，内藏几支小树，可惜这个时节以成枯木；在这小树枝桠上立一雄雉，那雉鸡羽色华光彩亮，单足立与枯木之上，爪尖锐利，仿佛能刺入那枯木之中，那雄鸡头顶肉冠，如那帝王一般，正襟而立，双眼微合，目视正东，让人毫不怀疑日出之时便是它睁目长鸣之时。

老街由那石板铺成，两边的铺子也大多是两层的小楼，大多是上房下铺，也有些别致的，如那带院子的酒馆便是那别致的地儿。虽是风雪夜半，路上倒也不是不见五指，毕竟那家家户户也都挂着灯笼，意味着灯火不灭，生意长存。虽然有些灯光，到这夜里的长街也是无声无影，唯一的声音大概也就是风雪吹过的那呜呜鬼叫吧。

忽的，那狗子鼻子嗅了嗅猛的抬头，往街首看去，那院子里的雄雉也睁开了一只如炬的眼。

只见那街头的阴影中缓缓显出一人影，只见那人影高大，看起来大约一米八的块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高瘦，后背上好像背着什么长方体的盒子，比这整个人还高一头。

离近来才看到这是一高瘦的大叔，背着一棺材，令人奇怪的是这家伙的右腿裤管空空如也，却走路极稳，就像那右腿地方本就是完整的，只不过常人看不到罢了。

麻布长衫，深蓝土布腰带。那仅剩下的左腿是有裤子的，宽大的裤子并不合身，还缝缝补补了几个补丁。

一步一个脚印并不是夸张。坚硬的青石板上真的留下了脚印，不过奇怪的确实右脚的印。那黑影走近才看到是一看起来40多岁的大叔，只是大叔走路喜欢低头，真实的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五，而不是一米八

那人来到酒馆的门口便立定于此，缓缓抬起头来才看得清这人并无瞳孔，双目苍白无神，想来应是见不得物的。脸上并无伤疤却也是沟壑纵横的皱纹，满脸的灰败之气，让人看起来便感觉命不久矣。

孙木“小子孙木，深夜贸然讨酒，望先生成全。”那大叔竟自称小子，在酒馆门口便是向里面鞠了一躬

酒馆先生“外面冷，炉前饮酒，暖暖身子，进来吧！”屋子里穿出一老迈的声音，那苍老的声音仿佛卡了一口痰一样，又如同拉风炉一般

孙木“小子身负不详之物，深夜造访已是不好，便不进了吧”那大叔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背后的棺材，说罢便又是一鞠躬

酒馆先生“何为不详？在我这店里鬼神回避，就是无常来了也得弯着腰才进的了这个门！”老者虽然说话有气无力，但是内容的口气却是不小。

只见那大叔听了犹豫了一下迈开左脚便打算跨进门槛，只是刚抬起脚便停了下来，缩回左脚，后退了三步。也不言语便又是一鞠躬……

空气安静了，只剩下风声呼呼提醒着时间确实还在流动。

酒馆先生“唉，罢了～不进来便不进来吧。灰子！来～把这位客人的烫酒送去！”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这前半句是对那个大叔倔强的服软，而且后半句却是对老狗说的。

只见老狗缓缓的爬起，一瘸一拐的走近酒馆里面；不过一会，这狗子嘴里便提着一酒壶，壶口还冒着烟，相必应是刚温好的。依旧是一瘸一拐的走动，但是相比于进去的时候，这狗头却格外的稳，酒壶在口中居然没有一点儿晃动。

那大叔见小狗出来，便想蹲下取酒，但是这腿儿刚有些弯，却发现那背后的家伙极不方便。只见他双手平举，双肩一挣，那乌黑的棺材便离开他的后背，也没有落地，便就那么悬在背后。

“咔叭…咔叭～”这大叔见棺木离体，便活动了一下身体，这脊骨这么一动就像一条大河奔腾，灵动而又狂野；而那宽阔的肩膀仿佛山岳巍峨，给人无比的厚重感。只这一个动作便感觉这大叔好像年轻了一般；左腿前跨半步，右手轻轻撇开长衫下摆和半截多出来的土布腰带，轻轻的蹲了下去；虽然双目无瞳，却也看着老狗灰子，左手取酒，右手从下摆的一处缓缓挪到狗头上，轻轻抚摸。

孙木“灰子，你也老了…唉～也是，几十年过去了，狗子还真没几个能活这么久的…”

灰子“呜～呜…”这老狗蹭着孙木的手，轻轻呜咽着，好像是不舍，又像是想到什么回忆…

孙木又摸了摸狗头，手提酒壶便再次立定于门前，双手抱拳又向酒馆内行了一礼，便昂着脖子大吞豪饮。

酒馆内的众人从孙木的影子出现，一直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安静，也一直看着孙木，那眼神中有怜悯，但是更多的是敬重，直到看到孙木升棺立门吞烈酒，才开始吱吱呜呜的说着小话。

酒馆内大多三十岁以上的汉子，但也有些年纪小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刚才也是保持安静，并没有擅自出声。也直到刚才才把疑惑的问出来：“哎哎哎，老哥，这谁啊这是？咋背着棺材到处跑啊？”

“他啊，他是英雄”

那小伙仿佛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便又问：“不是，我不是问这个意思，我这不好奇嘛？您给我说说他的故事呗~”

“想听故事？自己去问呗～嘿嘿嘿”那大汉挤眉弄眼的指着门口的孙木

“去就去，既然是英雄那一定不是坏人”

“……”

类似的对话出现在这酒馆里面，不一会门口便站着三五个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但是那个悬浮的黑棺和那个孙木大叔都太邪乎了，也是不敢一个人出去，三五个人对视一眼，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哥几个还是走了出去。

这时候的孙木已经盘腿坐下了。不过也是悬浮在地上一米的高度，面对着黑棺，左手肘撑在左腿的膝盖上，左手掌捧着下巴，歪着身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小伙子“大叔？你是英雄吗？”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颤巍巍传来，是其中一个小伙子的声音。这几个小伙子虽然鼓着勇气出来了，但还是难免的有些怕。

孙木孙木听到这颤巍巍的声音顿住了，然后便伸着懒腰笑着说：“英雄？谁告诉你的？呵呵呵…我可不是什么英雄…”但是这笑却听起来却格外的苦涩。

小伙子“他…他们都这么说的…”那说话的小伙子看到孙木突然动了，吓得有些无与伦比，后退了一步。

孙木“我只是一个摘花人，不是什么英雄…”孙木一边回答一边抬起了头用那空洞的双眼看向天空那飘零的大雪

小伙子“栽花？这鬼地方庄稼都不长哪里能栽花？”小伙子见孙木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问。

孙木没有在多说，只是右手伸向自己单薄衣襟的怀中，取出一支“花”来。说是花其实已经不是很准确了，只是一根花杆，杆的一端握在手里，另一端是枯萎的花芯。

小伙子“这就是你载的花？”小伙子显然是有些失望的，虽然他内心中并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但是那语言中的失望却很明显。

孙木“是啊，就这，这就是我摘的花，最宝贵的花，呵呵呵呵…”从花杆掏出来的时候孙木便低下了头，那空洞的双眼看的也不再是空中的雪花，而是那干枯的花杆

“呵呵呵呵呵…”苦涩的笑声从孙木的嗓子咳出来，随着笑声的传出，孙木的身体也是一抖一抖的，这个样子让背后的小伙子们又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空洞的双眼仿佛聚焦了一样，看着那枯枝，混浊的温热泪水在眼睛中打转，能够控制身体和黑棺悬空的孙木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啪嗒…好巧不巧的一滴泪精确的滴到了那干枯的花芯上

那枯枝好像在时光长河上逆流而上，花杆渐渐充盈，仿佛马良神笔描过一样，绿韵渐起，由花杆起，至下而上绿叶抽芽，娇艳的红叶凭空而现包裹在花芯周围，而花芯则仿佛从天而落嵌入这花芯中。

“刷！”“刷！”“刷！”

三道红色光幕呈现辐射状想外急散。就像三个以花为中心的保护光罩无限扩大，等到第三道红光散去众人才看到那朵花儿的全貌

那花的花形类似月季，不算很名贵的品种，但是这一只却格外的名贵，如同繁星中的明月，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看过来…

“呜呜呜…呜呜…”再也不是笑声，而且呜咽的哭声，孙木看着手中的染了白雪的娇艳花儿，仿佛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