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将那顶缠人的小丫头哄睡了,我来到书桌前给她整理书桌书架。
将桌角的杂七杂八移开,我看见了桌角用透明胶带贴得整整齐齐的课程表。那张纸因时间过久早已泛黄,而上面挺拔娟秀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这书桌原本是我妹妹小白的,连同这个房间一起也曾是她的。
文屿白,这个让时间尘封的名字再次被我打开。
那年我七岁小白六岁,我好动她喜静。每天都是我在外面滚了一身泥回到家,她坐在餐桌前抿嘴笑着看着我,餐桌上是她留给我的梨。
我喜欢吃梨,清凉的脆脆的,滑进肚里一阵甘甜。
那天一口气吃下了四个梨,小白看着我笑得恬静,许久开口。
“姐姐你这样喜欢吃梨,咱们在后院种些梨树好了。”
“种梨树!好啊好啊!”
我立马来了兴致,将刚刚吃剩下的梨核收集回来,跑去找了把玩具铲子拉住小白就往后院跑。
废了老鼻子劲儿,终于把种子埋下,我看着面前花猫似的小白不禁眉开眼笑。她可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
我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尽管十分喜欢吃梨,但是动手干活什么的就是不行。结果就是小白天天单薄着身子提个满满的水桶去浇水,摇摇晃晃走到后院便已经潵了一半,但是天天坚持。
只是最后我们谁也没有等到梨花开。
我的姨妈小白的妈妈终于和那个臭男人离了婚,而小白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外婆家。
走得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我猛然想起来后院还埋着我们的种子我们的梨树,还没有目送着小白上车我就飞快的奔去。看着一个个有点冒芽的种子别水冲走,我赶紧在地上用手扒出一个渠道来,想留住它们。
只是徒劳的。
它们被急流飞快带离,没有了踪迹。我们的梨树。
一回头,小白站在身后给我打着伞,即便如此她也被淋湿了半边。她温温的笑了。
“姐姐,来年再种吧。”
我点点头,眼泪混在雨水里一起顺着脸颊流下来。
再见面时,姨妈已去世。我已经十七岁,而她也成为了十六的大姑娘。她还是那样恬静的笑着,好像没怎么变却又像是变了许多。
她更静了……我有些难过……
她默默地做事默默地生活,而我还是像原来那个“滚泥人儿”似的天天一身灰回家。她看着我又给我端出一盘梨子出来,庆幸,梨子依旧清凉脆脆。
小白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在我过成年生日那天她又种起了梨树。
在她每每失眠时,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那梨树种儿。梨树苗慢慢长大,只是还不到时候。
梨花还未开。再后来,她走了,再后来,她不归来。
只是那树长得茁壮,不长时间就长得比我加她还要高。可是我不等它开花就离开了,我出了国。不等它结果就嫁人了,很多年没有再吃梨。
后来有了个女儿,我回了来。看着这里想起从前。除了少了个人以外,什么也没有变。
突然女儿梦念几声把我一惊,我赶紧将自己从环环相扣的回忆中生拉硬拽出来,开始继续整理着女儿那乱糟糟的书桌。
书桌上堆着好些书,都是应她老师要求从网上购来的,我随手拿起一本来翻看。
真是的,小小年纪被强逼着学些诘屈聱牙的文言文,也真是难为了我那读不进书去的女儿。
在翻到某一页时,我的手滞在了半空。停顿了几秒望向窗外。
童年里未成长起来的那梨树早已填满了整个窗框。一朵朵梨花争相开放,岁月静好。如果幸运,今年大抵是可以吃上梨子。我又低头瞧书,嗓子里好像被什么接连涌上来的情绪堵住了,一时间眼泪夺眶而出。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少年时代的小小梨种,微弱枝桠,今已亭亭如盖。
//——番外完——//
/◎•正式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