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篱园对战（VI）

“这......又玩儿的什么花样？”

权天枢眉头一皱，抬手按下出舱按钮，从慧光骑里跳了出来。

“守关人，介绍一下吧。”

狮鹫骑开了舱门，钢千翅一跃而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好么，你们也太慢了，我等得都睡着了。”

钢千翅调侃地笑了笑，走到8字高台的中心站定。“不过——”他拖长了声音，“欢迎来到‘绕梁台’。”话音未落，他抬脚轻轻点了两点。霎时间，8字台开始解构重组，无数片零件纷乱地悬浮在空中，极速地按照既定算法插入到指定的位置。

待至重组完毕，只见一侧高台的上空浮着一些大小、长短、粗细、厚薄不同的金色铜管，这些金色铜管上下左右移动、旋转着，其运动轨迹似乎没有规律可言；另一侧的台面高高低低林立着许多铁丝，铁丝随同地面的轨道一起运行。

“管乐，弦乐，”钢千翅指示道，“驾驶你们的骑刃王，用这些演奏随机曲目，完成者通关。每台每次一人上场，演奏必须连贯，不可错音，否则算失败。但跟前一关不同的是，绕梁台允许你反复排队挑战。”

闻言，四人心下一沉。

“骑刃王......奏乐？”铠甲锐为难地盯着眼前的台子，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江小泉，“阿泉，这次恐怕只能靠你了。我——”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阿泉没有答话，只是坚定地看着他点点头，随后上前几步：“我先来吧。”

“嗯。那你们呢？一起，还是等下一次？”

“一起吧，”权天璇应声答道，“我来。”

“Okay，开始抽签。”钢千翅说着，抬手在身前的蓝屏上输入了几行命令，随即按下确认键。

“权天璇，管乐台；江小泉，弦乐台。曲目，《花之声》。”

花之声，花开前蓄力时的沉默与坚忍，花开时用力绽放的热烈与铿锵，花开后走向凋零时的落寞与寂寥，花的一生，花的每声，无限的轮回，却永远无悔。

钢千翅的眼神忽地暗淡下来，耳边回响起肃朴子给他放过的一个录音。那录音，正是用钢琴弹奏的《花之声》。《花之声》，出自他父亲钢铁龙之手。

“《花之声》这样的曲子，只有真正理解了生活的人才写得出来啊......”肃朴子的感慨好似一首挽歌，“后来，我也总是在想，他的离开也许是他到了该抛弃这个人间的时候了......第一次见面，那孩子，美好得就像天使一样......呵，人老了，竟也开始自己安慰起自己来了......唉，唉......”

第一个震颤而来的响亮的音符将钢千翅从回想中带了出来。

他微微抬头，朝台上看去——是聚星骑。

权天璇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双手握了握操纵杆，审慎的目光在眼前浮动的金属管上来回探查。

骑刃王驾驶室内的显示屏上滚动着《花之声》的曲谱。每击打奏响一个音，曲谱上对应的位置就会留下记录，给出对与错的评判。

她不能出错。因为她是红方现在唯一有希望通过这个关卡的人。就像以前的那些时候一样。

不能出错。不能辜负别人对你的期待。这是你的责任，是你必须完成的使命。

开始吧，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权天璇。

“好......”

刹那间，聚星骑的战刃包裹上了一层莹莹的泛着白光的气浪。继而整个车身仿佛也化作了一道白光，穿梭在起伏的金属管的林丛。

流畅的乐音好比潺潺的溪水，毫无阻碍，蜿蜒流淌。

“权天璇，看来也是个骑刃王奇才啊，”铠甲锐评价道，“力度、速度和灵敏度在我见过的骑刃王车手里都堪称上乘。尤其在这个还必须兼顾奏乐流畅和正确性的现在，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厉害。”

“我姐姐，她从来不是奇才。”甚至谈不上所谓的骑刃王天赋，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努力的骑刃王车手而已。权天枢见证了姐姐一路走来的全部历程，因此只有他知道，给予一个“奇才”或者“天才”的称谓对她来说是多么不合适，或者说——不公平。不论是骑刃王，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但她，确实很厉害。”

他的姐姐六岁开始学习骑刃王，至今也差不多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勤奋刻苦，达到这样的程度，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作为权家家主的长女，在权家生活，在权氏集团里生存，没人知道她得学习掌握多少东西。因此，“完美地弹奏一支曲子”简直不值一提。

“姐，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学骑刃王？”

“因为我想......实现一种可能的期待。”

什么样的期待？权天枢不知道。

“天枢！”那天的姐姐异常兴奋，“知道吗，我今天有很大、很大、很大的收获！”

“知道啦，是妈妈很快就会把那两个弟弟接回来了。”

“不是这件事，天枢。”权天璇的眼睛闪烁着从所未有的光芒。

“哦？”

“是那个期待，”她笑着说道，“那个期待，可以成真了。”

又是那个期待么？是什么期待呢？

是父亲答应教“星海西流”了吧。

因为第二天，他们的父亲就在地下室的场地上开始了针对这一招式的授教。

父亲和姐姐似乎有过一段很密切的父女时光，但在权天枢的记忆里，更多的却是两人之间不咸不淡的相处，以至于他总是自我怀疑脑子里出现过的那段记忆完全来自他的幻想——难道还能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让他们的关系变糟吗？如果有，他不会不知道。母亲一定会告诉他。不过——母亲，似乎也从某个时期开始，逐渐陷入了最终夺去她生命的深沉的忧郁之中......

但不论如何，骑刃王，好像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父女间那种奇异的隔阂，成为了为数不多的他们之间可以交流的话题。

清脆的金属音中出现了一些灵动的窸窣私语。

似乎，是花朵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向唤醒自己的精灵发问：“啊，你来告诉我，时候到了吗？”

众人的目光移向了弦乐台。

吟风气浪正在轻柔地拨动粗重的琴弦。

“气浪的强弱变化，给了每个音最好的弹奏力度，”钢千翅欣赏道，“江小泉，很不赖嘛。”七宗联赛上的一战让钢千翅对阿泉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尽管那局是他获胜，但阿泉最后的那一招却使他颇感疑惑——为什么放弃最后一搏而选择防御？

“那是‘极致防御’，一种很罕见的防御招式。但一般，能够使用极致防御的人同时也可以使用‘界限扩张’。一个是拼死防御、一个是拼死进攻。所以如果到了不得不用出这两个之一的时候，‘界限扩张’往往才是首选。因为‘同归于尽’比‘后退保命’更显得英勇。”

这家伙不喜欢逞英勇啊，倒是跟以前的某个人有点像，钢千翅想着笑了笑。“真不错，好的天气，好的音乐，这回没上当。”他举起双臂做了个扩胸的动作，朝控制区走去。

一曲终了，余音未尽。

“双方挑战成功，请通关。”

匝道放开了，等待他们通过，但匝道的前方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天枢，我先过去了，你要小心。”

“我也先走了。”

只见他们不多停留，径直上了匝道。

“那接下来你们谁来？”

“我们？”权天枢和铠甲锐互相看了看。

“不介意的话，”权天枢讪讪地皱了一下眉毛，从背甲里掏出一个盒子，“我们来一局飞行棋吧。”

“啊？”钢千翅一怔。

“我音痴。”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