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龙息往事

　　圣域的地域被划分成了七地一都，这一都就是圣都，位于圣域的地理中心处，现在由龙息宗坐镇。七地分别由七宗管辖，龙息宗的领地是“昭”，凤羽宗的领地是“辉”，天穹门的领地是“翼”，坤山院的领地是“乾”，风雷门的领地是“和”，幻火宗的领地是“炎”，雪影宗的领地是“无”。

　　当然，跟甲虫王国一样，圣域也存在着地域歧视，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同地域的人都对自己怀有迷之优越感，以昭翼乾三地为甚。

　　七星和草根队的达文跟随着战星河前往龙息宗。一路上，见到他们的人无不投来惊诧的目光，甚至还出现过几个当面拦路挑战的，但都被战星河喝止了，毕竟龙息宗才是昭地的掌权者。

　　看到圣域人对自己或者说是对龙战骑的态度如此特殊，七星心里竟然也紧张起来――这就是爸爸在圣域留下的“影响”吗？七星垂下触角，感到一种比参加职业赛时更强的压力。

　　龙息宗位于独步山间，青云瀑下，青岩潭旁，周围是一片茂盛的森林，虽然正值隆冬，但得益于青岩潭的温暖，临近树木依旧苍翠。

　　“我们到了，”战星河说道，“这里是龙息宗的主宗。”

　　七星抬头望去，只见一处巍峨的学院建筑群坐落在玉山碧水中，四周萦绕着一层轻薄的水雾，宛如世外桃源一般。此时，龙息宗的大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了，八成都是来看“大名鼎鼎”的龙战骑的小学员。

　　尽管也曾在青少赛和职业赛上享受过“万众瞩目”的待遇，但是这里的人的火热眼神却让七星极度不适，芒刺一般地扎得慌。“好了，你们都下来吧。”战星河将吼狮骑停下，从中飞出，上前又对两位老师介绍道：“这就是此次分入我们宗的学员，达文，赤焰七星。”

　　“嗯。我们已经知道了。”老师点点头，然后朝七星招手说道：“赤焰七星是吧，过来一下。”

　　“呃，”七星一愣，随即走了过去，“老师们好。我是赤焰七星。”

　　“嗯……”其中一位老师面露惑色，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观察着眼前的红铠少年，“哎！算了。――老宗主要见见你，跟我来吧。”

　　“好。”七星说着，跟在那位老师的后面向宗主大殿走去。

　　“诶――”另一位老师急忙叫住七星，“请把龙战骑的钥匙留下。”

　　“为什么？”七星眉头一紧，顿生敌意。

　　“哦，呵呵……别误会，”老师摊手笑道，“你的龙战骑要先拿去质检修整，然后就会被送到停车室。”

　　“……好吧。”七星犹豫了一阵儿，将钥匙交了出去。

　　“多谢配合。”那名老师和蔼一笑，转身离去。

　　“孩子，你的东西我们怎么敢做手脚？”带路的老师伸手拍了拍七星的肩，安慰道，“没事的。跟我来吧，别让老宗主久等了。”

　　“……”七星微微低头，看了眼远去的龙战骑，然后转身跟上这名老师。

　　“战师兄，他就是当年赤焰鸣鹤的后人？”“师哥师哥，你说老宗主为什么这么着急见赤焰七星呢？”“好像赤焰鸣鹤就是老宗主的亲传弟子呢！”“那又怎样，我们战师兄还是现任宗主的弟子呢！”“……”

　　战星河并不理会他们的问话，只是不无醋意地盯着那个红色背影――这个人竟然刚刚入宗就受到了老宗主的青睐！以后，他恐怕会是自己最大的敌手。

　　“咚咚咚！”老师敲响宗殿的门，“老宗主，人到了。”

　　“让他进来。”门内传出低沉浑厚的回答声，像是一位老者。

　　“你进去吧。”老师对赤焰七星示意道，“我先走了。”

　　“嗯。”七星点点头，呼出一口气，缓缓推开那扇门。

　　宗主殿很大，因为陈设简单而显得空旷了些。四周都是高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前门与殿中的高台间铺着一条厚实的深紫色长毯，与褐色的木制地板十分相称。大殿右侧的墙上开着金色边框的大窗户，垂挂着深红色的平绒窗帘。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端坐在台上的椅子上，膝上搭着一条毯子。

　　“走近些。”老宗主说道。

　　七星乖顺地走到台下，略微抬头仰视着宗主。

　　“上来，再近点儿，”老宗主说着整理了一下膝前的毛毯，“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

　　七星只好走上小高台，在老宗主身边站定。

　　“嗯，嗯……”老宗主拉着七星上下打量一翻，轻轻摇头笑道：“呵呵呵……像，又不像。”

　　这一笑让七星发懵――是说自己和爸爸像又不像吗？

　　“孩子，知道我是谁么？”老宗主问道。

　　“知道，”七星答，“您是龙息宗的前任宗主。还是，我爸爸的师傅。”

　　“对，我是你爸爸的师傅，”老宗主感叹道，“十年了，他竟然已经不在了十年了……”老宗主的面容露出几分哀伤。

　　看来，爸爸和老宗主有着很深的感情，七星如是想。

　　“你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圣域吧。”老宗主说，“你爷爷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些。”

　　“嗯。其实，爷爷也是在今年才告诉我了一些爸爸妈妈的事。”七星说道，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老者很是温和，跟严厉的爷爷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哦，这样啊……”老宗主拄头深思着，“他是怕你重蹈你爸爸的覆辙吧。让乖孙儿活下去才是一个失去儿女的老人的心愿啊。”

　　“……”七星低头不语，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他明白爷爷十年来的躲躲藏藏就是为了他而已。可是现在，因着自己的选择，那位老人恐怕又要在担惊受怕中煎熬了。

　　“想知道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吗？”老宗主慈爱地看着七星，问道。

　　“想。”七星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您能告诉我吗？”

　　“先坐，”老宗主指指一侧的蒲团，“可说的实在太多了，居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呵呵呵……让我先理理。”

　　于是，七星便跪坐在蒲团上，安静地等着老宗主。

　　“你爸爸是那一年第三批来圣域的，当时他是十三岁，在圣域待了五年，不，再加上被软禁的半年，还有……嗯，大概是六年吧，”老宗主盯着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进来的一道阳光，伸手比了比，“他到的时候也是这么个下午。当时，他从龙战骑里跳出来，骄傲地笑着，披着金色的阳光，就像在古书里记载的斗士一样意气风发，很是灿烂，与众不同……所以我觉得这孩子很不一般，于是打破以往的规定，收他为徒。”

　　“爸爸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啊。”七星道。

　　“哼！何止自信，简直到了自恋的程度。”老宗主笑道，“你知道在我收他为徒后他说了什么吗？他说，‘您真是个有眼光的人，选了我就相当于选了成功，您放心，我会让那些质疑您和我的人败的很惨！’呵呵呵……你说，他是不是很狂啊！”

　　“嗯……这样的爸爸好像和一个人很像。”七星喃喃道，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不过，他有资格狂！在圣域，没有哪个骑刃王车手不狂的。”老宗主表情严肃起来，“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爷爷，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也是个很厉害的骑刃王车手，因为他教出了你爸爸。第一个月的月末考核，他就击败了同期的所有学员，的确狠狠地打了那些质疑他的人的脸。但是，过犹不及，他太骄傲了，之后倒是因此栽了不少跟头。”

　　“爷爷说过，做人要谦虚，不能锋芒毕露，要知道水满则溢。”七星认真地说道，“爸爸，好像没有听爷爷的话。”

　　“呵呵呵……所以说啊，你跟你爸爸像，又不像！”老宗主连连叹气，但脸上依旧有着欣慰的笑容，“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出名的吗？他居然在七宗联赛上公然挑衅惊鸿榜排名第十的雨天南，而他自己还未进惊鸿榜。”

　　“惊鸿榜是什么？”七星问，“排在里面的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吧。”

　　“惊鸿榜是圣域骑刃王组织委员会设立的少年骑刃王车手排行榜，只收录实力排行前一百的人。”老宗主说着，突然扭头看向星仔，并指了指桌上的一套茶具，问道：“会烹茶吗？说的我有点儿渴了。”

　　“会。您等一下。”七星站起来走到桌边，娴熟地煮起茶来。

　　“我记得你妈妈当年泡得一手好茶。”老宗主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和雨天南之间有什么矛盾，但那场比赛的确让他在圣域出了名。”

　　“因为他赢了？”

　　“不，他输了。”老宗主笑道，“但他是在雨天南用尽了各种招数后才输的，而且他比雨天南小三岁。在圣域，孩子们两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骑刃王，可以说大一岁就多一年经验，而经验对车手来说是最珍贵的。他让比他多了至少三年经验的人赢得很困难，这其实也是一种胜利呀。”

　　“那雨天南应该会很讨厌爸爸吧，”七星把泡好的茶奉给老宗主，然后站在一旁，“雨天南也是龙息宗的吗？”

　　“你果然对你父母的事知之甚少。你知道你妈妈的名字吗？”老宗主好奇地瞅着七星。

　　“呃……是雨玲珑。――雨天南跟妈妈是什么关系？”七星睁大了眼睛，忽然意识到什么。

　　“雨天南，现任凤羽宗少宗，你妈妈的哥哥。”老宗主抿了口茶水，“嗯，这茶泡的不错。――悄悄告诉你，你姥爷那个老家伙还不打算把宗主的位置传给他呢，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少宗了！心里肯定着急。”老宗主使坏地看着七星，一副老顽皮的姿态。

　　“哦~”七星好像明白凤羽宗的人不喜欢爸爸的原因了：都是像雨天南和江小川一样看不惯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吧。“那爸爸之后就进了惊鸿榜了？”

　　“没有！他赛绩不够。”老宗主说道，把茶杯递给了七星，“圣域的人如果要学习骑刃王，就一定会入宗，而入宗前他们都会参加一次考试，不通过者不予录取。入宗后，学员的信息都会被录入系统，总宗那里还会给他们发放学员卡，每次考试或者比赛都得刷卡，他们的赛绩会被存起来，只有赛绩到了一定分数才能参与惊鸿榜的评选。你也要谅解嘛，毕竟人太多，总宗那里不好筛选。”

　　“那爸爸这次挑战雨天南……不，是挑战舅舅，”说出舅舅二字还是让七星感到别扭，“就是为了进惊鸿榜吗？如果这样，那爸爸最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对！要不说你爸爸是圣域的传奇人物呢！”老宗主无奈地说道，“就是他，让总宗改变了规则。即使是赛绩达不到评选标准的学员，只要能赢惊鸿榜上的人就可以取代那人的位置。”

　　“这又是怎么会事？爸爸怎么做到的？”七星追问道。

　　“孤心崖下孤傲人。你爸爸是个对自己非常狠的人，他拒绝刷赛绩，反而在孤心崖下一个人静修了一年。那一年，他见过的人只有我。”说到这里，老宗主流露出赞赏的眼神，“出来后，他的性子沉稳了许多，但还是野心不减。他先后挑战了惊鸿榜排名前十的所有人，差不多七宗的人都让他碰了个遍。你猜怎么着？他大获全胜！由此，他声名大噪。然后，他拿着这些战绩去了总宗。他质问当时的主宗宗主说，惊鸿榜上的人都是最强的骑刃王车手，可是像我这样一个没排进惊鸿榜的人都能击败了排名前十的人，你们不觉得你们的评选规则有问题吗！呵呵呵……当时，总宗的人都哑口无言。而且这件事传出去后，居然有很多人呼应支持，所以后来呀，总宗那里不得不改变了规则。”

　　“爸爸，是个很执着的人，而且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七星评价道。

　　“接下来，他就算是在圣域立好了个人品牌。连续三年蝉联惊鸿榜第一，在铠甲元震回来前几乎没有敌手。”老宗主道，又看看四周，“天要黑了。”说着，抬手摁下了右扶手上的一个按钮，大殿上的四盏灯一下子亮了起来，“而且，他还打入了凌云榜，在他以前还没有哪个人未成年就进入凌云榜的。”

　　“凌云榜？”七星疑惑道，心里猜想着惊鸿榜和凌云榜的差别会不会就是青少赛和职业赛的差别。

　　“凌云榜就是圣域成年骑刃王车手排行榜，收录实力排行前一千名的车手。进榜的前提条件就是要已成年。”老宗主说。

　　“惊鸿榜和凌云榜就像甲虫王国的青少赛和职业赛。我也参加过职业赛，见过一些成年骑刃王车手，他们的比赛方式的确跟青少赛上的不同，”七星说道，神情凝重起来，“而且，他们都不在乎对手的生死，只是想赢得比赛拿到奖金。”

　　“骑刃王竞赛本就是从战争演化出来的，它本来就是带着残酷和血腥的。而且，在圣域，它更是要远比在甲虫王国的暴虐许多，”老宗主说道，“你要明白，不能忍受残酷就无法成为一位真正的骑刃王车手！”

　　“嗯，”七星应声道，不禁回想起多天前的亡灵小队和“已亡”的铠甲神，“我懂得。”

　　“后来，你爸爸组建了圣兽队，更是多次拿到团体赛冠军，获得的荣誉之多可谓前无古人。”老宗主叹道，“但是，作为一个从来不安分的人，他决不会因此满足。有一次他偷偷摸出圣域达半年之久，还没有带上龙战骑。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他死到什么地方了。可最后他还是回来了。”

　　“他去了哪里呢？”

　　“听他说他悄悄跟着商队去了明渊，”老宗主捏了捏眉头，“那个所谓的文明之渊。”

　　“那后来呢？爸爸就回甲虫王国了？”

　　“本来早就能回去了，可是这里还有你妈妈呀。”老宗主笑道，“鸣鹤那孩子是真正的天才，我们也想留下他，可他不能丢下你爷爷不管。这事儿似乎没法儿两全。他本想暗地里带着玲珑回去，可又被抓了回去，关了大半年。”

　　“这我知道，小川前辈告诉过我。之后，我爸爸就和圣兽队的人在斜阳道接受了七宗宗主的考核，最后成功回去了。”七星上前一步说道。

　　“斜阳道通关一站，他们凭借过硬的实力，取得了离开的资格。”老宗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回到甲虫王国后的事我们也知道一些，毕竟玲珑也是我们圣域的人，是雨宗主的掌上明珠。他们也回来探望过几次。可是，怎么那么突然，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一下子就都没了呢……”老宗主抓着椅子的扶手，表情复杂，悲痛惋惜中夹着难以置信。

　　“他们，是被人谋害的……”七星咬紧了牙。

　　“我也想只可能是这样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宗主道，“孩子，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知道是谁害了他们。正因为这个，我才来圣域，我要找出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得变强。”七星坚定地看着老宗主说道。

　　“唉！”老宗主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只见夜色如墨，繁星满天，“赤焰七星，你该怎么称呼我呢？”

　　“老宗主。”

　　“错了，你该叫我师公！”

　　这一声师公便是认同。

　　“你怎么不让他先来见我？！”屏幕上的老人凶巴巴地吼道。

　　“诶~别生气，老家伙，我先帮你看看嘛！”龙息宗老宗主对着那人笑道，“反正，迟早会见。”

　　“你看怎么样？”

　　“嗯……”老宗主佯装思索，“有点儿呆，但还蛮可爱的！毕竟小孩子嘛。”

　　“啊？那还了得！”屏幕上的老人气得胡子卷了起来，“听小川说那孩子是珑儿早产生下的，不会真的脑子不好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