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碎得稀烂

回到清泉流响，细细地给脖子和左手上了药，其他擦伤之处也料理完毕。

从蓝宗主那里拿回来的书摆在面前，略微一翻，发现书上文字与汉字大体一致，虽有不少生僻字，但连蒙带猜也能明白大致意思。

第一本就是《世家志》，翻开第一页，上面就写道:天下五分……岐山温氏、清河聂氏、兰陵金氏、姑苏蓝氏、云梦江氏……

这个世界没有皇帝与朝廷，也没有宗门与传承，天下被大小世家盘踞，修士除了投靠厉害的门阀世家，就只能成为流浪的散修。而普通人，则在世家与妖魔鬼怪行尸阴魂的夹缝中艰难求生，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另外两本，《大陆异种收录》和《奇闻志怪》，更是令她对整个世道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苟延残喘的世界。因为他们没有修炼，无法自保，不能随意去往想去的地方，所以只能一辈子寓居一处，直到危险突如其来。也许运气好，会遇到仙门中人路过出手相救，但这样的运气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人们只会和无数先辈一样，默默地出生，然后混沌一生，最后在挣扎中死去。

如果想要好好活着，要么出身世家，自有亲人庇护；要么就投身世家，学得修仙功法。

之前所想的，种菊南山，悠然自在，是极其危险的。更大的可能是，走出云深不知处后，要么被这世道碾压得粉碎，要么在担忧惊恐中惶惶不可终日。

陆阿汪终于明白蓝曦臣那一刻的欲言又止。

这样的清醒，让她觉得无比沉重和痛苦。

苏涉进屋的时候，她正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发呆。

背影很是凄凉。

拉着她转过身，竟看到满脸的泪。

苏涉吓了一跳。

苏涉（悯善）怎么了？

陆阿汪垂着头，根本不知应从何说起。忽然想起过去那些天与云深的众人对话，她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说话要斯文风雅，不要显得粗俗无知，而现在想来，那种自我强迫与迎合，便是对新世界无望的妥协，她早就学会低头了。

她这颗异世之魂，就是一粒沙，她总以为沙子是心硬的，永远不会伤，可谁知膈到的却是自己。

真疼啊。

她擦干净脸，仰头看苏涉。

陆阿汪苏大哥，你有没有。。。

苏涉鼓励地望着她。

陆阿汪你有没有特别想要去做的事？

苏涉（悯善）有。

陆阿汪那有没有感觉无望的时候？

苏涉（悯善）也有。

陆阿汪如果有些事拼尽全力也无法实现呢？你会怎么办？

苏涉（悯善）那你拼了吗？

还没有。

陆阿汪躁动不安的心有了着落。她抿起嘴唇，慢慢露出浅淡的笑意。

陆阿汪苏大哥，你人真好。

少年稚嫩青涩的脸庞上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沉静，似乎并没有把陆阿汪的褒赞放在心上，可又像已经被愉悦到，神情中透出点轻快，说话也意有所指。

苏涉（悯善）有些事，是执念也好，是责任也罢，要看你求的是什么了。

不料女孩老神在在。

陆阿汪我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善终。

苏涉（悯善）你这个回答。。。真特别。

苏涉（悯善）人的一生，或为权，或为势，总归逃不过名利二字。只有你，却求善终？才十二三，却说这种不详话语，是否太过悲观？

陆阿汪求仁得仁，便是善终。也或者说，只要心自在了，也得了善终。

如果蓝曦臣此时再问她，她一定不会答“岁月静好”了，而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一个“苟”字，——苟到老死就对了。浪什么浪？

苏涉慨叹几声，不愿意再接话了。因为他发现，陆阿汪远比他看到的要深，每一句话都像在打禅机。

没有了闲聊的心思，他也就不准备多待了，走前转告了蓝二公子的话。

苏涉（悯善）含光君说了，家规必须得抄了，1200遍，一遍都不能少，他每天都要检查的。

说完，丢下一个怜悯的眼神。出了院子，径直往蓝曦臣的兰室去了。

他没说的是，几次被薛洋欺骗，二公子的愤怒已经累积到可怕的地步了，如今正把自己关在静室里自己罚抄呢。

蓝忘机抄家规成了习惯，就跟加餐差不多，没事就来点，可陆阿汪恰恰相反，她最烦抄写了，从小也没学过毛笔字，。1200遍，能抄一年，这种情况下，什么伤春悲秋、感时伤怀全都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