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11. 莫逆之火炼

　　「嘿对，真田自己来叫，妳就都不会啰嗦了。」看她默默移动脚步，丸井半开玩笑地装悲情：「我们都是没身价的杂草，呜呜呜。」

　　「废话。」片仓朋和都来不及翻白眼，真田已经睨过去，口气不仅自然，还有些自负的味道。

　　和宫直接不给丸井面子笑出声。片仓瞪了真田一眼，见他虽然绷着脸，但眼神里的骄傲，也不无欢快之意。

　　「你要怎么带他们回去？」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转移话题，她决定说个实际的。「我看龙太也快睡着了。」

　　丸井闻太笑嘻嘻地戳着熟睡中小弟的白嫩脸颊。

　　「反正有和宫啊，不会回不去啦。」他看都没看和宫，非常理所当然地说。

　　「妳别担心。」和宫安抚又要开启操心模式的片仓：「我们常常这样。」

　　话虽如此，片仓还是停下来，看着丸井很快收拾好私人物品，才跟和宫一起带着弟弟们慢慢走出来。

　　片仓跟真田在后面，远远地，还能看见幸村带着剩下的队员在球场说话。

　　「那边还没结束吗？」看着早早出来的真田，片仓狐疑道。

　　「今天让一些新人练手，我们没有上场。」真田徐缓地答。

　　「……既然不上场，怎么不让让丸井早点带小孩回家。」她不无检讨意味地说：「让他们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对后备战力的评估与了解，也是很重要的部份。」真田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自然，也有别的原因。」

　　他说到『别的原因』时，声调便降了下去。彷佛刻意不让旁人听见，片仓听着就红了脸，别过头去。

　　自从修学旅行回来，他偶尔就会说这样的话，她也发觉自己的反应越来越冷静，竟然好像是渐渐习惯了。

　　真田并不知道她在心底偷偷感慨，想着适可而止，便调转话题问道：「妳会下棋吗？」

　　「下棋？你说围棋吗？」

　　「围棋，或是将棋。」

　　「嗯……算会一点吧。」片仓保守地说。「你喜欢哪一种？」

　　「选一个的话，大概还是将棋吧。」真田稍稍犹豫了一下。

　　「『还是』啊……所以说，你其实经常玩将棋吧。」片仓咀嚼他的语意，笑道。

　　「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了，和剑道都难说先后。」

　　「我是自己看书的，不比你在行。」她有些惋惜地说：「我妈很忙，我闲着乱读，没什么章法。」

　　第一次听她提起家里的事，真田看着她的侧脸，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教妳。」

　　他仍然陪着她走在熟悉的路，只是这次他们开始说话，有些不自在，却自然地维持着一来一往的谈话。真田说，他最早学的剑道、将棋，还有书法，都是他爷爷手把手教的。本来似乎都是他自己好奇问起，但他爷爷的教育，从来不容许玩票性质的存在。

　　「他总是说，让我三思而后行。一旦让他教了，便是勤学苦练，不可半途而废。」

　　片仓听见自己笑了。

　　「你果然是爷爷教出来的。」根本是一模一样的性格。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理解片仓话里的涵意，真田静静附和。

　　片仓朋和微微偏头，半开玩笑地说：「但你竟然这么多才多艺，已经很令人钦佩了。」

　　真田挑起眉，显然对她搀了惊讶的评论颇不以为然。片仓朋和连忙陪笑，一半认真、一半讨饶：「一般来说，运动跟文艺在光谱的两端，不能怪我们这么想。」

　　「两极，但并不冲突。」

　　「确实。」她爽快地承认自己犯下刻板印象的错误。「毕竟你向来努力，就连国中时很棘手的英文，现在都很优秀。」

　　「妳记得。」一方面惊讶于她对国一的事有印象，另一方面是突然被夸了一顿，真田不由自主扬着唇角。「只是不想太松懈罢了。」

　　「是。」她颔首听话，在与他并肩的步伐里微微一笑。

　　他们走在后面，目送和宫跟丸井三兄弟走进商店街。但他们一走进繁华的街区，就像被重新点燃一般兴奋起来。一忽儿玩扭蛋、一会儿逛玩具、一下子又买文具，吵吵嚷嚷不亦乐乎。眼看都快超过晚餐时间，真田终于看不下去，勒令三个丸井不准再逛，马上由和宫盯着回家。

　　「那我就到这里。」在商店街的尾端，和他们不同方向的片仓客气地话别。

　　「这个给妳。」丸井将一个纸袋塞进她手心：「说好的谢礼。」

　　袋子还热呼呼的，片仓略略揭开，看见是一小盒章鱼烧，便不再推辞。「那我就不客气了。」

　　「下次不要再叫我陪玩，陪着写作业倒是可以的。」她笑道：「不要再让龙太跟阳太有错误期待了。」

　　「好好好。」丸井淘气地吹破一个泡泡：「慢走，亲爱的班长。」　

　　他那个『长』字犹在耳边，却有一串破碎的脚步、碰撞声接连而来，夹杂着人们此起彼落的惊呼。

　　「抢劫！那个人是强盗！」一个中年妇女厉声尖叫。

　　一个蒙着脸的男人，飞奔着钻过人群的缝隙，甚至撞倒了好几个来不及避开的行人。丸井马上扯开身边的片仓和两个弟弟，而真田跟和宫一人一边，就把抢匪拦在路中间。

　　「交出来。」真田弦一郎沉声道：「现在交出来，待会去警局自首可以轻罪。」

虽然穿着高中制服，但真田不仅高大，又很显然地是个练家子。抢匪忌惮地停下脚步，又试探着后退想逃，却马上被和宫叫住。

　　「我劝你不要跑。」和宫深雪双手环胸，还有心情调侃抢匪：「你出门没看日子，遇到我就算了，还遇到师兄，这下插翅也难逃。」

　　蒙着脸的男人瞪着她，和宫不只好整以暇地与其对视，还笑得像家有喜事。一个高中女生这副德性，在男人看来实在不知死活，索性掀开大衣、亮刀。

　　盯着一步之遥的刀锋，和宫果然敛去笑意，谨慎地考虑了一下措词。

　　「你冷静一点。」她真的是好意相劝：「强盗和伤害罪还是不太一样。」

　　「滚开！」懒得跟她废话，男人举刀就刺。和宫、真田同时侧身闪避，为了突破他们的防守，男人只好一左一右地发起攻势，让他们也不得不先躲开刀风，再伺机而动。

　　「我、告诉、过你、今天、日子、不好！」和宫深雪讲一个词便闪过一刀，人群四散奔逃。看准时机，一掌敲掉他持刀的手，匕首落地铿锵，男人也转身就跑。

和宫深雪气不过，冲上去一脚就踹中他背心，将人放倒在地。

　　真田还来不及上前，身手灵活的男人已经一滚翻身，不知又从哪掏出一把短刀。挥舞间闪烁刀光。这回和宫也不敢大意，退了两步摆开架势。

　「快躲进去。」片仓朋和把三个丸井推进一旁的商店，令丸井死死带上门。回过头刚好看到对方的刀尖险险掠过真田胸口，而真田蹙着眉头，握住对方的手腕不敢稍松。

　　片仓屏住呼吸，几乎没有考虑，便高声疾呼、同时举起手机。

　　「住手！」她高举手机，步步向前。真田的眉头锁得更紧，但他手上跟歹徒拼的是气力，实在没有警告她的空隙。

　　片仓直到真田身侧，确定自己伸手就能握到刀刃，才放下手机。

　　「肯定不是只有我报警，现在警察就快要到了。」她谨慎用词，却不敢降低口中的声气、不能透出一丝心虚：「你被抓后，罪名可大可小，现在放下武器，你可以少受点苦。」

　　无疑是在跟真田比腕力的男人大口喘气，盯着片仓的目光忽闪、看了看四周。　　

　　「片仓，后退。」

　　真田开口的同时，男人已经将刀向前一推！片仓确实抓到了他的手，所以真田只是被撞倒在地，但男人一个反手，想阻止他的片仓已经变成囊中物。

　　刀锋的冰凉划破肌肤，片仓朋和能感受到微微的刺痛产生。

　　她望着真田，知道他跟和宫一样是投鼠忌器，然后听见自己开口。

　　「你冷静一点。」她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警察来了，却也不敢冒然上前；本来以为只是强盗案，八成犯人都跑了，结果到现场一看，两个菜鸟连忙打电话再叫支持。

　　「退开！你们通通退开！」换手扣住她脖颈，几乎是拖着片仓走的男人挥刀警告。「再不退开，这个女的就不只是流血而已！」

　　片仓心知自己闯了大祸。如果是一般的小偷强盗，她的呼吁或许有用，但这个人竭力脱逃，可能不是单纯的强盗犯。她抬眼望向真田，也希望自己看起来够镇定，能安抚住他。

　　「要走快走。」她对男人说，「再晚，你抓着我也逃不了。」

　　男人抓着她慢慢退后。片仓朋和忍耐着难闻的汗水，以及不知名的、可能是毒物混杂的难闻气味，用每一个步伐仔细考虑对策。

　　灵光乍现的她，在口袋里摸到一灌细小如口红胶的──防狼喷雾。

　　毫不犹豫就举手狂喷，因为怕喷到自己，片仓压低头死死闭着眼睛，只感觉被推开踹了一脚，跌到地上才睁开眼睛。

　　真田忙着扶她，捂着眼睛逃跑的男人，却差点撞上另一把刀。

　　「去哪？」双手握着一把货真价实的武士长刀，一度不知道消失去哪的和宫深雪，双眼发出锐利的光芒。

　　可惜，对方并没有因此受到震慑，反而更加阴沉地瞪视她。

　　「小姑娘，这可不是游戏。」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和宫难得十分凶狠：「我师父说，今天没把你打趴，我就不用去见他了。」

　　听了她的话，真田跟片仓齐齐抬头，才看见真正压得住场子的人就在和宫身后。

　　「爷爷……」

　　站在街心的真田弦右卫门负着双手，好像这不过就是他给自家徒弟的一场实战考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