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08. 六朝古都章华艳

　　学期间的行程排序一向自有道理，紧张的段考结束后，接着就是修学旅行，让学生在暑假来临前，保留一些生活变化与刺激的期待。

　　起飞那日，片仓朋和自然是一大早就先到学校，跟真田分工合作，将同学集合、点完名才开车前往机场。两个人作为花见老师的副领队，全程都被安排在比邻的座次，片仓朋和觉得这个形同绑架，可是网球社剩下六个人就是很自动分组坐好，剩一个真田被多出来。和宫肯定是不跟他坐的，夕辉……还是算了吧。

　　她不是想伤人，但这群人看戏不怕热闹的心态是不是太明显了？

　　谁怕谁，这点事就大惊小怪，她就不姓片仓。

　　目的地是中国著名的胜景古迹汇萃之地──南京，预计在午后抵达，但即便是搭乘直航班机，也要在上午八点之前到东京机场。不过，旅行的兴奋大大增强了这群年轻孩子的精神，在游览车上七嘴八舌、抢着麦克风出发。

　　片仓朋和坐在走道边，虽然她也想靠窗，但考虑到进进出出要一直叫真田借过反而麻烦，所以自己把内侧让给他。

　　但她忘了这个位置，也会导致她发呆不能看窗、瞌睡不能倚窗，只能选择用最伤眼的方式在车上看书……不然要跟真田聊天吗？哈哈哈。

　　然而她旁边那个真田，自然连补眠都不会歪歪斜斜的。他双手环胸靠着椅背，乍看之下像在假寐，因为很难判断他是真睡还是假睡。

　　如此，去程也算相安无事，片仓自己甚至也瞇了一下，当她的额头不小心敲到真田肩膀，刚好也到达机场。

　　好险好险，千钧一发。

　　点名这种事就交给身高够、音量足的真田，她重新核对了一次飞机餐内容跟上机的人次。这会座位就人性多了，她跟真田隔着走道，另一边是夕辉、和宫跟花见老师。

　　真田弦一郎看她的脸色，对她心里的小九九猜得出七七八八，不禁被她满意的表情牵动唇角。

　　平常这个时间他本来就没睡，自然也是不需要睡的。不过看她坐立难安，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索性放她一马。

　　女孩的发香仍隐隐飘在鼻间，除去镜片遮挡的眼睫纤细而修长。让他忆起那个夜里，月光下的清秀乍现，还有曾经握在手里的冰凉。

　　三个半小时的航程并不算太长，包含片仓朋和在内，许多人好好补回了刚刚在车上欢乐歌唱消耗的体力，还有些人只随便吃了两口飞机餐，打算把胃口留给强大的中华美食。

　　下机时，和宫深雪拿了自己的随身行李，也顺便帮片仓取下头顶置物柜的包包，忽然附耳道：「今天是师兄生日。」

　　片仓朋和眨眨眼，不难领会和宫的善意提醒。但就算她有心也没有时间，几十个人闹闹嚷嚷的，真田自己时不时都要帮忙大喊才能把人拉齐，说是旅行，但其实他们两个加上柳生都常常在管秩序。尤其是在到定点之前，匆忙混乱得连拍照的机会都没有。仁王、丸井那几个倒是清闲，一路从登机门拍到过海关，跟所有美丽的空姐地勤通通自拍过一遭。

　　「通通给我排好！」入关的时候真田终于从仁王手里抢过手机，亲自拉正太活泼的队员：「要拍进去再拍，不要在这里挡路！」

　　「可是这个姊姊说是我们的球迷耶。」丸井闻太指着旁边一起排队等待入关的空姐：「她也知道你喔，真田你要不要合照一张？」

　　面容姣好的空服员甜美微笑，真田的脸色却更阴沉。

　　因为参加U-17后打了世界赛的关系，尤其是个人特色鲜明又魅力十足的仁王雅治，格外吸引各路粉丝，平常在校门口等他的也不是没有。真田也算习以为常，但这两个家伙来者不拒，已经明显造成动线阻滞。

　　「出、去、再、拍。」他一字一字地说，网球明星们总算甘愿好好排队。但丸井还是不甘不愿地说：「真田，你就是这样女人缘不好。」

　　「多管闲事。」真田哼了一声。

　　「他反正看到某人就好了，用不着女人缘~」仁王消遣道。在真田瞪过来的时候，他狡狯地亮出手机屏幕。

　　本来要继续骂人的真田瞬间沉默。

　　「生日礼物，不要说我对你不好，噗哩。」

　　「这也算礼物？仁王你没提醒我，我刚刚也拍几张就好了啊！」

　　真田弦一郎盯着仁王雅治：「拿来。」

　　「噗哩。」仁王手脚很快地缩回去：「这是私人物品。」

　　「拿来，不然你就绕机场大厅跑20圈。」

　　「副社长，现在可不是社团时间。」

　　「你想怎样？」

　　「……我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

　　两个人在队伍的末端吵嘴，片仓朋和在领头的那端，看他们拉拉扯扯的没有要往前排队，越看越不耐烦。

　　仁王雅治的手机直接响起来。

　　几个男孩一看来电显示，齐齐往外看。

　　片仓朋和在遥远的彼端，摇着手机示意他们接起来。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全部的人都在等。」

　　女孩从关内直直瞪过来，仁王率先鸣金收兵。

　　「我先传给你，但我要留底。」

　　真田看了一眼手机，暂时休兵。后面的空服员姊姊不禁笑得更欢。

　　「年轻真好~」

　　重新收齐所有人的护照，片仓忍不住低声念真田：「你没事别跟着闹，这么多人本来就难管，你还跟着脱序。」

　　「抱歉。」无论如何无法说出原因的真田，也只能道歉。

　　片仓还想说些什么，却换她的手机响了。

　　「……仁王传讯息给我做什么。」片仓边开屏幕边说，然后抬头复又低首。真田倒是一直看着她，来不及阻止事情发生的手举在半空中。

　　「你……」片仓朋和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转头逃离他，躲到正在聊天的夕辉跟和宫那头。

　　仁王雅治对着自家副社长比出一个小小的胜利手势，表示这才是真正的「生日礼物」。

　　和宫跟夕辉问片仓怎么了，她也不好说，只背着人又悄悄地看了那张照片一眼。

　　那是稍早她在车上睡着的时候，真田偏头看着她。仁王雅治坐在最前面，大概是偷偷用手机往后拍到的照片。

　　说起来，这个画面明明再普通不过，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让人难为情。片仓朋和决定还是先摆在一边，当机立断关上手机。

　　因为刚过中午，早就知道这帮孩子不会认真吃飞机餐的旅行社，第一站就体贴地送他们直达秦淮小吃城。最开心莫过吃货，片仓朋和既出了门，也不排斥当一回吃货。什么黄桥烧饼、开洋干丝、牛肉锅贴、豆腐涝、鸭油酥烧饼、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等『秦淮八绝』全都吃了一点。最受丸井和夕辉等甜点控好评的，自然是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

吃饱喝足自然要去看夫子庙，一行人沿着秦淮河畔浩浩荡荡地出发，穿过充满江南特色的庭台楼阁，牌坊石街之中自有柳暗花明，和两年前的北方城楼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片仓朋和不由得看得有些痴，都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现在竟身处于经典古籍之中描绘的风光里。还是和宫跟夕辉叫她，她才回神跟上队伍的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浑然天成的环境，这里的街上也特别多穿着汉服的年青人和小姑娘。图个好玩，学校也帮他们安排了一样的体验行程，让一群高中生穿穿异国服装，留下青春纪念。

　　在校花排行榜上有名的和宫深雪天生丽质就不说，其他女孩子，毕竟还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穿起汉服也不甚违合。倒是喜欢梳矮髻的片仓朋和，因为摘了眼镜，又梳起高髻、戴上缀满流苏的华胜，配上素雅汉服，颇令男孩们惊艳了一番。

　　「我还是觉得这样很不自在。」但这个片仓还想把眼镜戴回去，她这个杀风景的行为马上得到1年A班难得的一致反对。

　　「别戴别戴，我今天都当妳的眼睛。」丸井闻太恶作剧地献殷勤，愉快地欣赏真田脸绿。

　　「妳就放在包包里，要看什么再用就好。」夕辉眠月帮腔：「好不容易来一次，妳就让我们看看也好。」

　　片仓拗不过，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和宫走。

　　和宫深雪穿了一套天青色绣桃花的儒裙，扎了半头长发及腰；夕辉眠月选了嫩黄色缀了七彩蝴蝶的一套，耳上两侧辫子盘圆髻，一团俏皮可爱；片仓朋和则是接近青瓷色的绿长裙，裙上点缀白色梅花，和眉心的花钿成套。三个人站在一起，倒也一时无两。加上A班高个男孩特别多，随便抓一个出来都是英姿挺拔，柳花见因此格外觉得脸上有光，摇着一把团扇走在最前面，深色长裙都被她摇曳生花。

　　「姊，太明显了。」柳莲二压着手里画着岁寒三友的折扇，忍不住要吐姊姊槽。

　　花见摆摆手，打量了一下换上深褐色绣竹子暗纹长裙、搭了件深蓝色外袍的胞弟，更加满意地笑道：「吾家有弟初长成，还不许我得意一下。可不是每个人班上的孩子都能长这么好。」

　　「服了妳。」柳莲二说，其实也不怪花见得意。幸村挑了深蓝色、仁王跟真田穿的是黑色，柳生看起来内敛胆子却大（闷骚？），选了全白印汉字花纹的长袍，几个人并肩走过去，有些本地人都看得移不开眼睛。

　　女孩子那边，和宫深雪索性牵着片仓走，片仓却忍不住了，眼镜拿出来就戴，这次谁也没拦住她。

　　「小雪，照相。」眼看和宫不用再帮人看路，柳生站在桥上就招手。

　　幸村觉得身边某人眼神特别炽热，果然发现小算盘夕辉眼底压抑着蕴酿很久的光芒。

　　「幸村，我找你商量个事。」她的眼睛都笑弯了，幸村不用猜都知道，八成跟钱有关。

　　「想拍照印出来卖？」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这么愉快。」夕辉眠月弹了一个响指，「增加社费、补贴班费，双管齐下，我怎么想都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反正我拍一拍回去自己印，你们只要负责站好、帅好、钱收好。」拉起业务嘴皮子总是特别溜，夕辉眠月满满营业用笑容。

　　「听起来是很划算。」幸村没有考虑太久，就决定把大家的色相卖掉。「妳就拍吧，网球社抽七成、班费抽两成，妳抽一成。」

　　「才一成？」

　　「我自己拍也行。」

　　「我拍、我拍。」

　　这头小算盘跟大魔王交涉亏很大，那边丸井跟胡狼已经开始摆拍各种趣味照。吞剑拔刀、摇扇飞跃，只差没摔角。

　　片仓朋和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沉醉在看不腻的小桥流水里。

　　真田被拉着拍了一波武侠风格写真，回过头来看她，还是安静地坐在柳树下。

　　那边全班早都玩疯了，夕辉也没在维持男孩们高大上的形象，掐着快门就按，一群高中生尽出怪点子，把所有的活力留在画面里。

　　而片仓朋和眼尾余光查觉他走过来，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生日快乐。」她倚着石椅，浅浅地拉开一抹笑弧。真田看着这样的她，不禁怔忡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