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晨的熹风吹来满园芳香，花朵簌簌，娇柔明艳。这里的桃花四季不谢，冬日也会伴雪而绽，如此看去，真有几分桃源仙境的感觉。
谢沁凝终于从战乱中解脱出来，得了片刻闲暇。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玩乐，陪陪母亲。
地面铺着一层桃红，室内满是扑鼻的芬芳，藤编摇椅上坐着位衣着贵丽的优雅妇人，她仰着头闭着眼，身后跪坐着一个蓝裙姑娘，秀手搭在她肩上，轻揉慢按。
窗向东，此刻晌午刚过，只有淡淡的阳光洒进来，温柔若水，投着屋外枝叶的斑斑点点，蓄满了花儿的瓣。
妇人半睁了眼，一声笑叹：
皇后我年轻时就常常幻想这样的日子，携夫带子，一家人寻一处和乐静僻的小村落，安淡快乐地过一生。却没想到，如今是真实现了。
谢沁凝直起身，把下巴搁在母亲肩上，而手上动作仍不停歇。
谢沁凝您那位夫君大人，可好不乐意呢。
皇后轻笑：
皇后他啊，还不是这个样子。年纪越大，脾气越差。你莫要往心里去。
谢沁凝声音糯糯，一把娇撒得炉火纯青：
谢沁凝娘，您看您毕生所愿被女儿一手圆了，连这一国之主都绑来作陪，我好不好？
皇后宠溺地伸了一只手，轻抚她面颊：
皇后有你这女儿呀，我三生有幸。
于是谢沁凝笑了：
谢沁凝口说无凭，娘亲不给点奖励？
皇后你要什么？
她笑得更欢：
谢沁凝您大儿子今儿个下界，父皇也是要出来见的，不若集合了所有人，一同吃一顿，您掌勺可好？
三百号人齐聚一堂欢天喜地，就见皇后娘娘推着餐车笑妍妍地款款而来。太子等人脸瞬间绿了，而只见识过公主厨艺的其他人犹不觉有甚，热闹闹地行了礼就探过筷子，席上霎时间伤者无数，症状大多为不省人事口吐白沫，医师焦头烂额，篝火噼里啪啦。
而此刻罪魁祸首谢沁凝，正提着一壶酒，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
她头遮斗笠，掩去了盈盈的笑，左手拎着白玉酒壶，右手摔着金银铜板儿，揽着满怀的河灯。
今天是中元，往年皇宫大作法事，城内花灯灿灿，她从来都选择后者。今年却是皇后坚决不叫她出门，小公主可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便想了个法子缠了她，自己溜上街市。
熙熙攘攘的长街望不到头，人们或兴奋或悲怅地走到河边，附身放下一盏亮晶晶的灯。谢沁凝左眼看着，步履轻快，右眼又瞥着路边小摊，这盏灯色正鲜亮，这盏灯扎的精细，这盏灯大，这盏灯小巧，通通兜进了怀里，她什么都要。
走呀走，人流终于渐渐消去，她来到了河流下游，所有的灯都被推到了这里，一盏一盏的，有的小灯已经灭了，不过没关系，还有很多亮着的。
她扶着河边乱石坐下，双脚垂到河里，踢踢踏踏。
河宽，水深，水势小，正适合放灯。
今晚星汉灿烂，水中的景色却更盛。花瓣蹭过她的小腿，温温柔柔的。
酒壶空了一大半，她也面色酡红。刚同兄长借的法力在指尖凝起来，她点亮最大的一盏灯，看着它漂远。
她的眼神也随之漂远，不笑了，呆呆的。
身后突然传来跑声。是个无良商贩在向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兜售花灯。
那花灯无一不散发着幽幽死气，未点燃便发了光。那小贩手上的灯盏诡光通红，看着像是个好苗子。谢沁凝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想。
不重要人物谢沁凝从秋日的河水中收回了双腿，留了花灯酒壶，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头。
谢沁凝别买，他骗你们的。
她俯下身，左手尖尖的指甲磕了磕那盏红灯，光芒透过指尖，意外柔和。转过脸，冲小女孩微微笑着。
谢沁凝这灯里发着光的呀，都是找不到路的灵魂在烧呢。你再点了它，就该缠上你了。小妹妹，你要买吗？
女孩的眼睛瞪大了，眼前的姐姐笠帘飞飘腰配长剑，一句话说出来倒也让人信服。望着红色的光一澜澜地缠涌上谢沁凝指尖，她惊恐地摇了摇头，转身跑了。另一个孩子也随她离去，河畔甬道上只剩两个人相对而立。
那商贩是个身材佝偻的小老头，此刻对着谢沁凝呲牙咧嘴气急败坏。
不重要人物哪里来的小妮子，断人财路不怕遭殃吗？
谢沁凝冷哼一声：
谢沁凝断你财路？你个小老儿好毒的心肠，就拿这些东西祸害小孩子么？说吧，哪里来的？
小老头吹胡子瞪眼：
不重要人物我凭什么告诉你？
谢沁凝没做声，右手抽出寒潭，左手抛出银锭：
谢沁凝选一个吧。我管杀不管埋。
不重要人物嗷哟哟，道长莫急莫急，这批鬼嘛，都是从前皇城那片儿的战场上捞来的鬼魂。新鲜，都没过头七呢。
谢沁凝皱眉。
谢沁凝都是战士亡魂？
不重要人物死战场上的，还能有谁嘛。
谢沁凝行了。我买了。劝你一句金盆洗手，这点半吊子功夫外加年老体衰，总有一天被小鬼反杀。
野道士打着哈哈走了，谢沁凝拥着满怀的花灯走向潺潺溪水。
她划破手指，用指尖血画了个超度阵法，在阵中摆上自己买的莲花灯，解开野道士妖器上的红绳。懵懂的幽魂绕着她飞舞，谢沁凝摊开两臂，将它们引上铺在河滩上的法阵。
花灯发出柔和的金光，鬼火们飘进花灯，也浸上了那温煦如水的光芒。谢沁凝立在阵心轻轻念诵超度咒文，一盏盏金色的莲灯浮起，盘旋着升向天空。
脚下殷红的阵法线条也化作金色，嵌入地表。谢沁凝睁眼望向天空，莲灯在一众繁星中显出五个瓣的花型，金灿灿的，最终在不同的高度溃为星火，漂泊不定，似乎远升高空化为星子，又似乎坠入河流，成了露水。
挺好看的。
不过谢沁凝垂了眼睛，不再去看了。那些升上天的魂魄们不必忧心，它们哪怕飘到异世也终能安息，比较让人头疼的是——
她脚边静立着一盏挺精巧的莲花灯，依旧是红彤彤的颜色，没有一点想要动窝的意思。
谢沁凝喂。
谢沁凝俯下身，戳了戳那盏灯。纱瓣的脉络已经同法阵连在一起成了金色的，可花瓣正中藏着一团火红，映得花瓣通红。
谢沁凝你怎么不走啊？
那火却随着她的一触窜了出来：
红红儿公主殿下！
谢沁凝哟。
谢沁凝笑了。她撩开面上纱帘，一双眼映着又金又红的光：
谢沁凝你认得我？
谢沁凝女孩刚刚喝了酒，一双眼眸光氤氲着万千灯火的华彩，眼尾薄红三分挑，妖妩动人。可是垂下的眼睫沐着淡淡华光是那么温柔，洗去媚气，温润明婉。帽檐将将及她眉底，微翘的食指挑起纱帘。面孔与纱帘和这河上卷过的璀璨灯火染上柔软的金光，朱唇抿起，眼波荡漾，似笑非笑。
鬼火有些呆了。
红红儿我当然认识您。您是公主殿下。
谢沁凝挑挑眉，笑了。她探身握住了酒壶，翘着腿坐在水边巨石上，冲着鬼火招了招手。
谢沁凝你不想走？
红红儿是。
谢沁凝是有执念？
红红儿是。
谢沁凝呀，是不愿说？
红红儿……没有。
谢沁凝支着腮，笑眯眯望它：
谢沁凝那就说啊。
红红儿我……有一个心爱之人还在这世上。
谢沁凝啊。是你的妻子，还是情人？
红红儿都不是。我生前同她，其实没什么交集。她大概对我没什么印象吧。
谢沁凝那你还喜欢？甚至都没见过几面的人，哪里真正了解啊。
她一向信奉细水长流朝夕相伴式的爱情，对此十分不认同，甚至还有点鄙夷。
听声音这小鬼也没多大，今天是执念，两三月后大概就烟消云散了吧。哪里值得呢？
可是那团红彤彤的火焰，却好像在微笑。
红红儿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般夺目，只需一面，就放不下了。
谢沁凝听着，有点动容，又有点出神。少年的声音一往情深，激烈又温柔。
谢沁凝是么。
她挑了下眉，一脸戏谑。
谢沁凝你直接说人家长的好看不就行了，什么太阳月亮又星星的，掩饰。
它声音里含着笑。
红红儿是的，她很美。甚于星月。
谢沁凝啧了一声。她歪了歪头。
谢沁凝好啊，那对这位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啊？先说好，叫人家下来陪你，我可不帮忙哦。
谢沁凝我可是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正道道士。
谢沁凝啜了一口酒，悠哉哉地开着玩笑。可那鬼火却突然沉寂了下来，边缘轻轻晃动的细碎火苗凝固了，郑重而坚定。
红红儿我想保护她。
它的声音轻轻的。
谢沁凝保护？凭你一朵小小的鬼火么？前脚才被抓去了呢。
红红儿我愿为她变强。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世上最强的鬼，天下无人能再伤她半分。
谢沁凝哎？所以你是根本没打算了却执念吗？成为最强者，要付出的岁月太过长久，可能就真的要永远留下了。
红红儿她还在这里呢，我又怎么舍得离开呢？这一切，哪里有她重要。
谢沁凝摇头，轻轻叹息。
谢沁凝只是因为你年纪太小而已。任何一种存在，终究是痛苦的啊。安息吧，选这条路，才不会后悔。
红红儿我愿永不安息。
……
谢沁凝承认，当那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小小鬼火满不在意地说出这六字时，她心里还是有些发酸的。
大概就是溜出门逛街，还要被塞一嘴狗粮的愤慨吧。
真是好像让他们带上她的祝福赶紧圆润的离开呢。
谢沁凝她总会觉得愧疚吧？
红红儿她不会知道的，我不会告诉她。
谢沁凝见得多了，谁也不是傻子。
红红儿我也不让她知道我在保护她，不就好了吗？
谢沁凝侧过眼。灯流逐渐稀疏，她用垂下的眼睫掩住心底蕴生的落寞，抿一口琼浆，抑住叹息。
谢沁凝那她是真的很幸运啊。
有这么一个人，生死相随，爱她胜过一切。
鬼火静静地说：
红红儿遇见她，才是我的幸运。
谢沁凝那好吧，祝你们长久了。小朋友，你可不要年少意气，半途后悔哟。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呢。
毕竟这世上的真情，真是海里的针一样少呢。
谢沁凝冲它举了举杯，倒出了最后的酒液。
桃花酿醇香逼人，在清冷冷的夜色里迅速地弥散开来。
红红儿我不会的。公主殿下，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谢沁凝已经领着酒壶站起来了，闻言摆摆手：
谢沁凝不是公主啦，国都亡了。
红红儿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的公主，是照亮我故土的太阳。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谢沁凝的眼中泛起层层涟漪，那分似醉非醉，实在勾人心魄。
谢沁凝你就不恨么？我可是害死了你呀。
红红儿您没有害任何人。为你战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谢沁凝眼眶倏然一热。
夜中寒气逼人，酒酿暖身烧心。一句话，却如四月风。
谢沁凝你可真傻啊，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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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开学了😭校规七点三十到班规提前十分钟……放学延迟了半小时，到家六点，呵呵哒最后一节一小时了，那哪是自习，是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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