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 终

和谈之事初定，修真界各宗门忙于回山休整。

距长平会盟，已三月有余。

温氏在和谈上答应撤监察寮一事迟迟未有动静，各宗门人心异动，蓝氏、金氏、江氏等宗门仙首时常来往清河，与聂明玦共商应对之策。

人界这回虽然勉强扛过了寒冬，但如今情况仍不容乐观。再加上各处妖邪肆虐，人界怨声载道。但各宗门现下一心提防温氏，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风星衍同聂明玦提过多次，要求立即派弟子前往人间界镇邪除祟，都被聂明玦驳了。

风星衍刚从书房出来，等在外面的聂清一看便知结果不容乐观：“二公子，宗主还是不同意？”

风星衍没应，聂清又自顾自道：“宗主不同意派弟子下山也在情理之中，那温氏明明答应了撤掉监察寮，这长平会盟都已经过去数月之久，却仍旧毫无动静，分明没将和谈放在眼里。”

各有考量，各有忌惮。

宗门忌惮温氏的监察寮仍旧建在各宗门腹地，把着人命脉，温氏又何尝不担心宗门出尔反尔，一朝反扑？

风星衍看的明白，却也无可奈何。他只好去找蓝曦臣，想着能从蓝氏匀些修士出来，况且，以蓝氏如今之势，其荫庇的宗门也不少，若能将弟子分派出去，当能解人间界燃眉之急。但蓝曦臣得知他的来意后，并不急着与他商量此事，反与他说起温氏：“明玦兄说，温氏近来颇为低调，除了派驻在监察寮的弟子外，其他宗内修士尽数收回不夜天，哥哥可知是何缘由？”

风星衍自然知道这其间的缘由。

无非就是温若寒正在闭关，恐人扰他安宁罢了。

只不过这事却不好从他口中说出来，他只道：“想来，历此一战，温氏也需要休养。”

蓝曦臣看看他，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便接着他的话道：“说的也是。此一战，各宗门元气大伤，若非如此，此番和谈也不至于如此顺利。但叔父下落不明，云深不知处也需重建，如今温氏意向不明，又要时时提防着其毁约，哥哥……”

风星衍看向他，蓝曦臣目中忧虑：“蓝氏向来奉行避世之法，无端卷入此次修真界之乱，实属无奈。蓝氏若有余力，定当对人间界照拂一二，只是……”

风星衍问他：“只是什么？”

“只是大战方止，蓝氏还需些时日休整，待宗内杂事处理妥当后，我再着人前往人间界，哥哥以为如何？”

风星衍也知蓝氏此番元气大伤，此时让他们分出精力来的确强人所难，又见蓝曦臣答应考虑此事，也不好再勉强，只好点头同意。

从云深不知处出来，风星衍便直接去了人间界。聂明玦如今也没指着他帮衬，他也不急着回不净世，便跟着辟邪的指引，哪里有邪祟便往哪里去。

一路昼伏夜出，行了半月，到处都是一片荒芜。此时尚还未入盛夏，但四野一片枯焦，人迹稀少，满目萧瑟。

约摸行了三十里地，才瞧见远处的山丘下升起一股极淡极薄的烟，他抬脚走过去，山丘下却是一行正欲逃往他处的难民。跟人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从前面的宁关城逃出来的，前不久，城里突有邪祟作乱，专门祸害孩童稚子。这些个家有幼童的，自是拖家带口逃了出来。

“可知是什么样的邪祟？”风星衍与人探听那邪祟的消息，几个中年男子都是一脸惊恐，生怕触了什么忌讳。

“其实我们也没见过，只知道那邪祟好食幼童，若是无人献祭，夜里便会亲自上门。城中好几户人家都遭了毒手，一家数口，尽皆毙命，那死的叫一个惨，听说是将人倒掉在房梁上，撕开脖子生生将血放干，待人发现时，浑身一丝血气也没有，周遭一二里地都能闻到血腥味。”

一人说着，旁边数人已经瑟瑟发抖。

风星衍蹙眉：“无人管么？”

有人道：“谁管啊？咱们就普通人，拿什么跟那神出鬼没的邪祟斗啊。不过，听说城主专门托人引见去过仙山，想求那些仙长帮我们除了这邪祟，奈何我们这宁关城是偏僻之地，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供给人家，自是没将人请来。”

旁边有人又道：“这人没来也就算了，却也生受了咱们的礼，哪有这样的道理？若将那礼还回来，咱们还能去别的仙山求求别的仙长。”

另一个人道：“这些仙门都是一丘之貉，人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说什么咱们宁关城不归他南月门管，让我们去找清尘派，我在想这不都是仙宗吗？怎就不归他管呢？何况那清尘派距咱们宁关城可远多了，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天色渐渐暗下来，人们在这荒野上围着面前一个小小的火堆七嘴八舌，风星衍也在其中，静静听他们说。

“这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南月门托庇的是兰陵金氏，清尘派托庇的是岐山温氏，宁关城不是金氏所辖之地，自然不会插手这地界上的事情，再说，听闻这岐山跟宗门生了嫌隙，金氏怎么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惹麻烦？”

又有人道：“这各家的事各家管，哪有随意插手别家事的道理？你们还记不记得前两年尚河一带发大水，知道为何是聂氏主事，而不是其他宗门？那是因为尚河就是人聂氏的地盘，若是换了别处，你且看看人聂氏插不插手……”

话一落，旁边就有人感叹：“仙家打仗，凡人遭殃，反正呐，受苦受难的都是咱们……”

“唉，这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风星衍连夜赶到宁关城，时辰还早，但城中家家关门闭户，处处黑灯瞎火，街道上更是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走了一路，连个能落脚的客栈也没寻到。辟邪没有异动，风星衍能够断定此时附近还算安全，他继续往前走，想着找个人问问城中的情况。走了两三条街还没见着影子，打算先落脚再说，抬眼却瞧见对街的大门开了条缝，一个人影提着盏灯笼偷偷摸摸从里面挤出来，四处张望了一番，似是看见有人过来，垫着脚尖就迎了上去。

风星衍有些纳闷，顺势就背到墙角。

“您来了？”他听见那小厮同人恭恭敬敬的招呼，“可把您给盼来了，夫人盼星星盼月亮……”

“怎不燃灯？”

声音有些熟悉，风星衍忍不住看了一眼，但那灯笼光线太暗，瞧不清人的面貌，连身形也看不清。

接着，他就听见那小厮说：“我们哪敢啊？那邪祟凶的很，若是燃灯，只恐顺着就摸到咱们府上……”

“下一次献祭是什么时候？”

“哎哟，就是今夜啊。城中那些个有孩子的提早就跑了，也不知那邪祟发起狠来会找上谁，我家夫人说，小公子的性命可就指着您了……”

“我倒要看看什么邪祟如此猖獗，前面带路。”

“诶诶，您请你快请，夫人在里面等您呢。”

“……”

大门吱呀一声又合上了，风星衍思索了一下，那人声音着实熟悉的紧，可一时却又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看方才那人的意思，今夜是要替这府上除那邪祟，风星衍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