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多情应识我

陆之颜还是低估了神荼败家的本事，他以为就那袋金元宝，他最少能撑仨月，谁知这位爷一个月便给他败光。

有了钱，也不去大街挨个找人，直接在闹市设一台子，专门招募熬煮羹汤的好手。中意与否都给人一银锭子打发过去，适时，那台子跟前排起长龙，数日不散。

而这一月，他这腹中不知被灌了多少汤水。

虽说这试汤的差事是他自己揽过来的，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何况他陆之颜从来就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善茬。

一气之下泼了汤，发了通火，扔了条黑色地狱犬给他:“以后的汤不必拿来让本官尝，讨得它满意就成！”

话落声息，任神荼再怎么唤他也不再现身。

神荼觉得他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这钱财不就是拿来花？更何况，这段时间，他找了上百个厨子，他愣是没有一个满意。

他尚且还没同他理论，他道先火了。

果然，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暴躁，就是沉不住气。

神荼也没往心里去，带着那条体型娇小的地狱犬沿河而下。

地府里的地狱犬主要负责制服凶煞厉鬼，均以魂魄为食，因此大都体型庞大，凶相毕露，不过陆之颜扔给他的这只，道是小巧可人，格外温顺。

起初，神荼给它起名叫娇娇，路上偶然发现他的娇娇竟然上山能打猎，下水能抓鱼，他便又唤它大虎，直到有一日，他的大虎不知从哪里拖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一刻，他觉得任何俗名都已经无法驾驭这条狗了。

神荼蹲在旁边看着地上这个死活不知的少年。

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念头:丑！

小眼塌鼻，大脸厚唇。

虽说这人不过才十四五六的年纪，可就这个长势，以后只会更丑。

尤其这身鲜艳的红色袍服，更衬的他毫无美感可言。

“陆判，”神荼摸了摸此刻垂涎三尺的地狱犬的脑袋，为它起了个新名字，“你看清楚，这人虽然丑了点，但他不是凶煞厉鬼，不能吃。”

地狱犬明显已经饿到红眼，神荼赶忙将它推开，不让它靠近。

“他这身伤不会是你干的吧？”

地狱犬发出闷哼。

“不是就好。”见那人手指微动，神荼赶忙拍了拍那人的脸，“兄台，兄台醒醒……”

少年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怎奈无论如何只能瞧见面前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孔，看不清五官，唯独眉间的红痣清晰。

“小……”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小……小仙子……”

听他如此唤他，神荼咯咯一笑:“兄台，我不是小仙子，我是……”

“小仙子，我死了……”少年望着他，眼泪一涌而出，“你是听到我的愿望所以专程来找我的吗？”

神荼:“兄台，你……”

“我熬不住了……”少年彻底崩溃大哭。

神荼登时慌了，一时手足无措:“兄台，你别哭啊，你……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我没遇到困难……是我太糟糕了，是我样样不如人……我努力了，我尽力了，可我还是做什么都不成，我只能混吃等死，我只能当一个废物……咳咳……若我活着，过了今日，我就要心安理得、尽心尽力的当好一个废物！”

少年哭的厉害，气息粗重急促，眼泪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神荼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修为比不过，学识不如人，可偏偏还叫我生了这样一副相貌……”少年痛苦不已，万念俱灰，“心性品貌，修为学识，无一有成，我这样的人，只会给我爹，给我的家族抹黑，我就不该活着……”

“兄台……”

“小仙子……”少年望着他，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下辈子，你能不能让我生的好看些？聪明些？我不贪心，只要再好看一些、聪明一些就好……”

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从他话中，神荼也能猜到，这少年是今日寻了短见，却不想没下到阴司，反被他家“陆判”拖了回来。

可他哪里知道，阴司向来只有凶神恶煞的鬼差，哪里会有什么小仙子？

这人已经被逼至此，待伤好，不知日后还会做出什么自残自伤的事来。想着，他轻声安慰道:“兄台，你莫要伤怀，地府赏善司专置功德簿，你若心存善念，积德行好，定会求仁得仁。”

“真的？”

“嗯。”他回答的肯定。他记得陆之颜曾经说过这话，“再说，我觉得兄台如今相貌也甚好。虽非朗俊卓绝，但兄台心思坚毅，待人诚挚，岂不比那些面容姣好却心思狡诈之人难得？”

“……”闻言，少年嘴唇颤抖的厉害，气息紊乱微弱，半晌才出声，却也是极为无力，仿似随时会消散，“我第一次……第一次听见有人夸我……我以为，我糟糕透了……”

“兄台……”

“若是能早些遇见小仙子，就好了，可惜……”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后面，直接昏死过去，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