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华枝春满，忽有雨急（三）

铃，在村里过得还习惯吗？没有被别人欺负你吧？之前给你送去的和服，现在穿在身上了吗？若你遭遇困境、心情低落或悲伤难过，无论何时，只需呼唤我杀生丸，我会即刻赶到你身边。即使相隔再遥远，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就马上飞奔过去。无法呼喊的话，吹声口哨也罢，打声呼哨也好。你我之间没有距离，彼此的心紧密相连，信赖的力量能战胜一切恐惧，那样的感情也将使我们的心更加丰盈充实。所以，现在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以后时间还长，足够我期待你发现自己的真心，在此之前，好好保重。

发现自己的真心吗……

夜里，铃窝在被子里，脑子里止不住的回放着那日杀生丸大人在冥界墓地说过的话语，一字一句，誓言多么慎重，宛若优雅动人的乐章，携着万千波涛，冲破她心扉的大门，那心头的悸动，似他温柔剑锋，势如破竹。

淡忘掉的是时间，从未丢失的是却记忆的碎片，即将迈入十四岁的自己，确实还不太明白爱情的真谛，但想与那位大人永远在一起的愿景，自始至终，坚定如初。

“呵呵……”

又回味了一遍那些美妙不可言的记忆，铃喜滋滋的笑出了声。

屋外虫鸣的正欢，屋内的小人儿全无困意，咯咯傻笑。隔壁的枫姥姥实在听不下去了，清咳了两声，“铃，明天不是还要和戈薇去神无木家送草药吗，再不睡，天亮都起不来了。”

“抱歉，枫婆婆，吵到您了，铃马上睡觉。”

“哎，这孩子……”枫摇摇头，就算是杀生丸向她示爱了，也不用高兴半个月，天天晚上不睡觉吧。哎，年轻人真的是精力旺盛。不过……枫睁开眼睛，看了看格子窗外闪烁的星星，示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要接铃回去了？她是不是该给铃准备点嫁妆了？不对不对，犬夜叉跟戈薇在一起，就连个婚礼都没有，想必那杀生丸不会在意这些人类的形式吧？不对不对，以杀生丸对铃的重视程度，应该会办一个体面的婚礼吧？那如果举办婚礼，岂不是妖怪人类共聚一室了？会不会吓到其他村民呢？

……

结果，反倒是枫在宁静的夜色中思绪凌乱了，一夜无眠。

翌日，铃和戈薇到地念儿家拿了草药，便骑着云母前往神无木家宅了。

镇子东北方向的神无木家临海而建，宅邸占据整座山崖。据说宅子里统共不过三个人，但却频繁的从周边村落和镇上收购某些特殊的药材。原本药材都是送去山脚下的椎名医师家里，可这次因为本族出事，椎名必须离开五天，所以想委托地念儿把草药送到山上去，而地念儿怕生，于是这活就只好托付给戈薇了。

云母飞的不慢，扑面的凉风让铃忍不住裹紧了外衣，伸手摸了摸贴身佩戴的暖玉。

戈薇看着静静坐着的铃，忍不住笑了，不得不佩服哥哥的体贴与细心。

“戈薇姐姐干嘛无缘无故的笑，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了吗？”铃问。

“枫姥姥早上说的对，要给铃准备嫁妆了。”

铃不自在了，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红，越发的艳光四射，“没有的事，戈薇姐姐不要瞎猜啊。”

戈薇眨了眨眼睛，故意道：“哦？我猜错了，难道铃是要拒绝哥哥？”

“我怎么可能拒绝杀生丸大人！”铃心下一急，回头瞪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么一瞪，倒不让人觉得凶恶，范儿因那卷翘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缘故，没的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怜爱来。

戈薇扑哧一声笑出来。

云母开始徐徐降落，恢弘的宅院在林间若隐若现，不一会儿，云母便降落在宅子的门口。作为巫女，戈薇对妖气和邪气的感知能力虽算不得炉火纯青，但直觉尚算准确。而宅子里透出来的淡淡诡异气息，称不上是妖邪之气，却时不时的令人背脊发凉。

“云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戈薇望向云母，求证。

云母认真嗅了三嗅，摇头。

戈薇心想，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她走至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喊：“有人在家吗。我是替地念儿送草药来的。”

门内传来哒哒哒的木屐声。

须臾，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戈薇小姐吧。”

“是的，椎名医师订的草药，我全都带过来了。”

“谢谢你，麻烦你们了，不过还得麻烦你们帮我这个老太婆把草药放到屋内的药堂去，老婆子我如今已扛不动重物了。”老妇面容慈祥，语气也是和蔼可亲。

戈薇看了看老妇人瘦骨嶙峋的身躯，确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她转头又看了看铃和云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于是，老妇人在前引路，云母驮着四大袋药材跟着走进内宅的药房，戈薇和铃则紧紧跟在云母身旁。宅内的景致倒是相当优美，三两片翠竹，四五株松柏，郁郁青青，人工的小池边是绽放的各色月季。

就在她们完成任务，准备离开的时候，花丛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早纪，今天的药煎好了吗？”

铃和戈薇同时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灰发少女，身着一袭淡紫色和服，她的右脸被一半的银质面具遮住了，左脸的容貌则十分出众，眉如青山浅黛，眼若秋波宛转，脸色却是惨白，唯有那唇红的令人心惊，更诡异的是她两个瞳仁的颜色并不一样，左边是正常人的黑

褐色，而右边确实让人毛骨悚然的血红色。

铃诧异的望着对方。

戈薇则不着痕迹的将铃护在了身后，明显是警觉防御的意味，连云母都变得蓄势待发起来。

灰发女子扬了扬眉，在被打量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她们，更准确的说，她是在打量铃，不同颜色的眼瞳中有万千种情绪在流转。她缓缓走来，腿脚有些不利索，一瘸一拐的，绕过戈薇，绕过铃，绕过云母，再走到老妇人身侧，看似漫不经心，可那目光却如鹰盯着猎物一般，从未自铃的身上移开。

“静子小姐，这是村子里来送草药的巫女大人。”早纪温声禀报道。

神无木静子冷漠地瞥了一眼戈薇，又开始直勾勾地盯着铃看，“这个小姑娘也是巫女？”

铃摇头：“我不是巫女，只是陪戈薇姐姐一起来送药的。”她被这个女子盯得有些发怵，背脊发凉。

戈薇也觉得对方不善，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妖邪之气，单凭那双诡异的红色血目，就足够说明此女子绝非单纯的人类 。她挡到铃跟前，说道：“既然药材送到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早纪心知是自家女主人失态，赶紧赔笑道：“谢谢你们了，老身送你们出去。”

戈薇和铃恭敬点头。

她们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出了神无木老宅，殊不知，园中的静子却一直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望着云母飞走的天空，红色的瞳仁蓦地收缩，变成了如蛇眼般的竖瞳。

“早纪。”她开口唤。

“是，静子小姐。”早纪答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两百多年前，那个魔女没有死，她又复活了。”静子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早纪不知如何回答，静静的望着静子。两百多年前的事情，她也只是从奶奶那里得知了些皮毛而已，实在不敢妄加评断。

静子见早纪不语，自嘲道：“也是我异想天开，被丛云牙斩杀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再说那个女孩身上没有半分妖气和灵力，和那个魔女一点都不像。”她终是收回目光，一步一步蹒跚地踱回了自己的房间，隐到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