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孟卿发现最近自己很奇怪，面对周航对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慢慢的没有了反感，并且开始有了习惯。

洗完澡出来，习惯性的让周航帮自己擦干头发，吃糖都是周航地给自己剥好的，有时候自己起晚了，他也会将早饭做好，等我起来了一起吃，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一个下人，更像家人了。

孟卿在做饭的时候看着那一罐盐，沉默了。

“不行，孟安阳，你不能心软，他对你好是一回事，但是他还是得死的，这是命，没办法的。再说你都下了这么多毒了，哪怕现在停下来也无济于事了，这些毒都是慢性剧毒，他吃了这么久，早已救不回来了，现在还没事只能说是药效还没到，现在心软干嘛。”

孟卿的勺子还是舀起了一勺盐撒入菜中。

周航在沙发上看书，突然开始咳嗽，拿出手帕捂住嘴。咳完，手帕里是鲜血。

“又咯血了，真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周航擦拭完嘴角的血迹，将手帕放回怀里。

“菜来啦！先生，吃饭啦！”孟卿叫着周航吃饭，周航看着桌上的菜，坐下拿起筷子一个个品尝。

“不错，手艺又精进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一碗甜的菜。”周航的眼里浮现一丝落寞。

“先生，你怕是糊涂了，菜哪来的甜的啊，做菜放的酱醋油盐没有一样是甜的啊。”孟卿不以为意。

“也是，是我糊涂了，哈哈哈。一起吃吗？”

“不了先生，我还不饿，在厨房我尝菜都尝饱了，现在吃不下。”

“今天又不一起吃啊，那好吧，我先吃了。”

“先生您慢用。”

孟卿去厨房整理餐具，留下周航一个人在餐桌前面对着着一桌的“美味佳肴”。

“罢了，罢了。”周航说出这句话，笑着摇摇头，夹起碗中的菜，像吃美味佳肴一般，大口大口的吃着。

上海

“二爷，一切准备完毕，可以开始行动了。”

“好，行动。”

那一夜，曹帮帮主被灭，听说死的很惨，曹帮归顺于家，仅一夜，还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曹帮就消失了，而于家在上海名声大震。

这一天，周航照例在擦拭着短刀，突然咳嗽，手帕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幸好手及时捂住，才没将血咳在短刀上。周航拿出手帕，先擦拭短刀，再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幸好，没弄脏你。最近咯血越来越严重了，说不定很快我就要去陪你了。我再为你唱一曲吧...”

唱完的周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二哥也回来了，听说大获全胜。挺好，这样孟卿就不用再被人任意摆布了。我也算到时候了。

周航收拾好东西，打开糖罐，在糖罐底部放上一封信。拿出两颗糖，一颗放进口袋，一颗撕开包裹的纸张，将糖纸小心翼翼的撕开。走到孟卿的身边，将糖放入他的嘴里。

“甜吗？”

“甜先生。”

“今天中午，我想吃甜的，好吗？”

孟卿愣住了，周航在问自己的意见？

“先生，您想吃什么都可以，不需要问孟卿的意见，只需要说一声就好了。”

“嗯嗯，好。那，我晚上也想吃甜的，就煮一碗南瓜羹吧，要甜的，很甜很甜的那种。”

“好的先生。”

“孟卿，你有什么愿望吗？”

“孟卿的愿望就是先生长命百岁。”

“哈哈哈，我是说你真心的愿望，你特别想实现，想做的事或者是想实现的目标。”

“这个啊，我想想。我想有钱，然后去一个风景好的小镇开一家杂货铺过一辈子。不过先生，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怎么，就是想知道你这个小乞丐有什么愿望，看是不是什么一夜暴富然后美女左拥右抱的。”

“先生猜错了，我虽然是小乞丐，但是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并不想左拥右抱，一夜暴富。”

“也挺好的，你先忙着吧我出去一趟。”

“好的，先生路上小心。”

于家

周航坐车到于家，下了车，拿出手帕，咳嗽了一会，擦干净嘴上的血迹，抬步走进去。

“二爷，周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

“是。”

“周航，你怎么来了？”

“二哥，我有一事，求你，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周航直接跪在二哥面前。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好好好，我答应便是。你快起来。”

周航站起身，没忍住咳了出来，血滴到了椅子上。二哥看到了，心里一紧。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咯血？是不是那个孟安阳对你下手了！看我不去杀了他！”

周航扯住二哥的手，撑着椅子站起来。

“二哥，你说过答应我的，我还没将事情说完。”

“好好好，你先说。来来来先坐下。”

二哥扶着周航坐在椅子上。

“二哥，答应我，不要去找孟卿，不，是孟安阳麻烦。我不想伤害他，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这个毒也是我自己选择服下的。就当是我当初的报应，答应我，不要伤害他。”

“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值得吗？”

“你只管答应我就好。”

“好，我答应你。”

“帮我送他去一处风景好的小镇，让他开一间铺子，不要再去打扰他，也不要告诉他，我做的这些事和我说的这些话。”

“你，你，唉。好。”

周航脸上浮现了笑容，从怀里拿出那把短刀，递给二哥。

“这是他的刀，现在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要告诉于老爷，就和于老爷说我去游玩了，很久不会回来。这把刀就交给你保管了，一定要好好保管它，这是他最爱的短刀。记得每日用上好的布去擦拭它，不能粘上脏东西。”

周航拿出一封信递给二哥。

“这是给于老爷的信，到时候替我转交给他。”

“这是茶馆的钥匙，记得保护好那群孩子们，他们还小。”

“这是我准备送给他的烟灰缸，但是没能送的出手，你帮我好好保管，等哪天天气好，将它烧给他吧，那个时候他还以为这是我要送给我心上人的，其实我的心上人就是他，咳咳咳...”

周航又咳了起来。

“晚上，来一趟我家，我可能活不过今晚，我不想死后没人帮我收尸，记得把我埋在他旁边，我想离他近点。对了，一定不要告诉孟安阳，今天的事情。”

“好。”

“多谢，我就先走了，多有打扰。”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得动，多谢二哥。”

周航走出于家大门，拿出口袋里的糖，撕开包装在外面的纸，将糖放入口中，浓稠的奶香味，压下了腥腻的血腥味。周航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回去的路上没有坐车，而是将之前和他遇见的地方走了个遍。

走进茶馆，坐在角落的位置，台上，那是初遇的时候，自己在台上唱错了词，他却鼓掌，给我鼓励。还是那个台上，茶馆台下空无一人，茶馆眼看就要倒闭了，自己不相信，站上台一个人唱了两天两夜，是他走进来坐在台下听我唱戏，鼓掌，说我唱的不错。

然后茶馆开始有了生意，自己也开始有了名气，其实是他帮我将那个流氓赶走，帮我上报纸宣传，暗地里一直是他在帮我。

周航走到后台，在这里，自己和他第一次开始说话。

“我有这么造人讨厌吗？”

“原来你是个结巴。”

“我现在忘了要说什么了，不然你请我吃顿饭吧，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这是你要送给别人的？”

“我不饿了。”

“别忘了来于家，要是迟到了后果自负。”

“你抽烟吗？”

...

周航摸着每一处地方，这里有自己最美好的回忆，有自己最爱的人的气息。周航拿出一根烟，好久没抽过了，那天他就是在这里，这个位置上抽的烟。周航点燃烟，坐在椅子上，吐出烟雾，透过烟雾好像看见了孟祥辉站在那，拿着烟灰缸把玩着。

“好久不见啊。”

烟雾那边的孟祥辉看向周航，脸上绽放出笑容。

“好久不见，娃娃脸。”

周航眼眶滑下两行热泪，好久不见啊。

周航离开茶馆，沿着马路走到那家卖奶糖的店门口，吐出一口烟，透过烟看着身旁的孟祥辉。

“这家店的奶糖可好吃了，好甜。每次吃一颗我就没那么伤心。”

烟那头的孟祥辉温柔点看着周航，不说话，只轻轻地点头，附和着周航的话。

“你看，这条路，就是我遇见那个和你很像的那个人的那天。我当时本来只是看不下去，想帮一下，但是他的眼睛好像你，我赶忙跑回家，我怕被别人发现我在路边像个疯子一样发疯，崩溃。”

“后来我又遇见了他，他洗干净脸之后，跟你更像了，我都把他认错了，认成了你，我以为你回来了，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我抱着他，哭了。但是，他不是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看见你，哪怕不是你，但是那张脸，真的太像了。我有了私心，我把他留在身边了。”

“我发现自从他到了我家，周围开始有人监视我，我没注意，我只顾着那张和你很像的脸，我想把他变成你，让他变成你留在我身边。但是后来，我没有这样做，我是不是很棒。”

“我发现了周围监视我的人，我知道他和那些人有关系，我本来打算下手杀了他，但是我一看到那张脸，就下不了手了。时间久了，我发现他其实挺可爱的，但是他和你不一样，我努力的想把他变成你，但是，那种感觉很奇怪。于是我放弃了，我知道那个是不对的。”

“我没有再逼着他变成你，我是不是很乖，嘻嘻嘻。后来二哥找我了，告诉我他是王耀宗的人，要杀了他，我没同意，我不想再一次看见你的脸，在我面前死去，我怕，我怕再一次失去你。”

“我阻止了二哥，我决定要护他周全，就像你当初护我一般。他只是一个孩子，在这个年代，谁不想平平淡淡生活，谁愿意给别人卖命。所以，我像你一样，想保护他。我杀了那些监视我的人，并且把我已经被刺杀的假消息传给了王耀宗，你有没有发现，我胆子变大了，也厉害了。”

“我其实知道他在菜里面给我下毒了，牛奶里面也有，我一开始没打算吃，但是我看见他的笑容，我心软了。他的任务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将他变成你，不然成全了他，就像当初你为了保护我和于老爷去找曹贵拼命一样。”

“我开始吃他下了毒的东西，每一道菜其实都有点咸，其实我喜欢吃甜的，但是每次我吃完了菜，他都笑的很开心。有一天晚上我捉弄他，第二天早上他居然在阳台睡着了，真的狠可爱，明明是出来执行任务的人，怎么对别人一点戒心都没有。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他说他的愿望是去一个风景好的小镇，开一间杂货铺，有点钱。二哥也回来了，大获全胜，我便去求他放他一条生路，带他去一个小镇，帮他开一间杂货铺，保他的安全。孟祥辉，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也不枉我当初把他错当初你的那么多天吧。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舍不得。”

“孟祥辉，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我想说，我还是好喜欢好喜欢你。不过我马上就要去见你了，你别急，我马上就来了。等我。”

烟灭了，周航到了家门口。灭了烟，打开门，孟卿已经做好南瓜羹在桌旁等着了。

“先生，您去哪了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都黑了。”

“完全见了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