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那日，他与旁人一同上台唱戏，唱的是哪一曲我不记得了，但是我永远记得，那天他的样子。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的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木若秋波。一张笑脸，像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的嘴唇。

虽是男儿，但扮起女儿来，好似没有丝毫违和感，甚至比女人还女人。那一扮，孟祥辉的心里，像是住下了什么。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不愿意相信自己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只是这件事自己一直掩藏的很好，连自己都快相信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孟祥辉看着窗外，抬头望着天空，天上出现了娃娃脸的身影。娃娃脸对着自己笑，眼里全是自己，嘴角扬的很高。

“孟先生！”

下一秒，娃娃脸笑容一顿，眼里满是震惊，嘴角开始溢出血，心脏处被一把刀刺透。

“孟，先，生！救，我！”

娃娃脸伸出手向自己求救，孟祥辉见到娃娃脸被刀刺透心脏，急忙伸手，想喊些什么，天空中的娃娃脸，随着风，散去。

孟祥辉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用食指与无名指夹出火机，食指将盖翻开，大拇指随即从上滑下，将火点燃。

烟被点燃，火机和烟盒被随意的仍在桌上，孟祥辉随手将烟灰弹进烟灰缸，又想起在茶馆见到的那个烟灰缸。那个烟灰缸，真好看，如果不是送给别人的话，该多好。

自己回来之后就派兄弟们去搜查大林和娃娃脸的下落，都没个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娃娃脸， 你一定不能死！”烟灰缸里面已经堆满了烟蒂。

曹家

曹贵被英国人带回来，将手包扎好，英国人提出，需要曹贵在天津那几个码头的使用权，而他们以给曹帮提供武器为交换条件。并且还带来了一批武器，以示诚意。

曹贵看英国人带来的武器，没想太多就答应了，签下了英国人的合同，将武器收下。

曹贵看着那些武器，让兄弟们将它们拿下去分了，自己坐在桌前，想着怎么用郭大林和那个小白脸去将郭老爷子和孟祥辉的势力削弱。

“曹哥，刚刚仓库那边的人来信息说，没见到郭大林他们，他们在路上看到一辆撞到石头上的车，但是车里只有一个人，已经断气了。他们怀疑，郭大林被劫走了。”

“什么？被劫走了，你们干什么吃的，这都能被劫走，一群废物！没用的东西！”郭大林和周航被劫走这件事让曹贵的计划被迫中止。

他们还活着，这表示自己的敌人多了两个。不过，自己身后还有英国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孟家

“孟哥，郭少爷和周先生已经找到，现在在医院里面。”小四赶到孟家将这个消息带给孟祥辉，进门却看到一烟灰缸的烟蒂，孟祥辉满眼血丝，不过才不到一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孟祥辉听到他们已经被找到了，猛地抬起头，站起身，抬脚就往门外走。

“哪个医院，现在带我过去，立刻，马上！”

医院

郭大林和周航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危在旦夕了，大林因为前面有东西挡着所以保住了性命，但周航却因为当时坐的位置，导致车和石头发生碰撞的时候，周航的脑袋撞到了车内的扶手上，大脑受损，现在还在抢救中。

郭先生见着自己的儿子躺在病床上，眼里满是心疼。

“曹贵，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云峰，去一趟上海，帮我做件事。”

手术室外

孟祥辉在车上了解了情况，听到娃娃脸现在是死是活都还不清楚，心里一紧，有种害怕涌上心头。

走到手术室外面，孟祥辉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表明自己的心意，难道他就要死了吗？不可能，不可能，娃娃脸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的，自己活着这么多年，为了于帮，为了势力，为了未来，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让自己心动，我也想为自己活一回！老天爷，我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你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他带回去的。

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让自己在意的人，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还没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他就因为自己受了伤，自己还没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了他，他就可能离开自己，这不应该啊。

孟祥辉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红灯，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在祈祷，一定要救过来，一定要救过来。

“孟哥，于老爷让您过去一趟。”老秦走到孟祥辉面前，给孟祥辉带话。

孟祥辉抬起头，满眼血丝的看着老秦。

“什么事？”

“老爷没说，只说让我将你带过去。”

“走吧。”

孟祥辉跟着老秦去到于老爷的病床前。于老爷看着眼前的人，不到一天，眼里就像熬了几个通宵一样，布满了红血丝，身上的烟味，十分浓厚。心里叹了口气。

“你们都下去吧。”

“是。”

于老爷将其他人都叫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孟祥辉一个人。

“小孟啊，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孩子，我从你那次帮茶馆开始，就大概猜到了。只是见你不愿意说，也就没拆穿。”

孟祥辉抬起头看着于老爷，眼里满是无奈，现在自己这副情形，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小孟，来，别站着了，坐着，我和你聊聊天。”

于老爷将床边腾出一块地，让孟祥辉坐过去。

“小孟啊，其实你喜欢谁，不管他是什么性别，我都支持你，但是你要想清楚了，在这个世道，你打算怎么护他。曹贵多半也是知道你对他的不同，所以才会将他一同绑架。”

“大爷，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他，一开始我以为我只是喜欢听他唱的戏，他说的书。但是直到我看到他和别人对视，和别人说话，我就难受，我就很生气。我也不想让他变成这样，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孟祥辉一想到，娃娃脸什么都不知道，就躺在了手术室，娃娃脸什么都没做，就被人绑架，更何况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于老爷看着孟祥辉自责的样子，眼里满是慈祥。

“小孟，我现在应该也没剩多少能力可以帮您了，曹贵有反心，其实我是有察觉的，只是我不愿意相信而已，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换句话来说，那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没有，大爷，这和你没关系，曹贵勾结了英国人，所以才会这么大胆，英国人想利用曹贵将于帮搞垮，曹贵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是我疏忽了。”

于先生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于帮元气大伤，不过幸好你和思思没有出事，只可惜大林那孩子，被扯了进来，是我对不起他。小孟，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替我接手于帮，等老二回来，到时候和他一起带着于帮的兄弟们去经商。另一个是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再接管于帮的事。但是，于家永远还是你的家，也欢迎你随时回来。”

孟祥辉没想到于老爷会说出这些话，一时间大脑停止运转。

“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于帮现在的情况，不知道在老二回来之前还能撑多久，我已经和郭先生说了，将思思交付于他，等大林好了，将他们两个送到国外去，至少那里安全一点。

曹贵是我带大的，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我造成的，于帮现在的情况，我得负起责任，曹贵我会亲手将他解决掉，这中间，少不了一场恶战，有英国人在里面，这一战可能不好打。

但是你不一样，小孟，你现在有了那个孩子，你得为他想想。如果你待在于帮，曹贵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到最后受伤的，不还是那个孩子吗。你忍心让那个孩子受伤吗？

而且，如果你待在于帮，可能哪一天死了都不知道，现在英国人也希望我们倒下，曹贵也希望我们倒下，我们一旦倒下，平时那些被我们压制过的人，都会来补上一脚，到那个时候，是否还能活着还是一个问题。

但是如果你离开于帮，我可以帮你安排好一切，在所有人面前和你划清关系，于帮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趁现在，我可以帮打点好一切，这也算我最后为你做的事了吧，毕竟你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你只需要保护好那个孩子，于家你也不用担心，思思我会交给郭先生。

小孟，选一个吧。”

于老爷十分冷静的说出这些话，但谁知道，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滴血。就因为自己的一时自私，导致现在的局面，这么多人受 伤，于帮也只剩下一口气，很快，所有人都会来于帮踩上一脚，根本就不用等到于帮倒下。

于帮现在差不多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没多少反击之力。于帮主心里清楚，曹贵带走的都是于帮的命脉，于帮现在也只剩下在外经商的老二了。现在孟祥辉如果留下，那他和那个孩子可能这辈子就会错过。

自己是看着孟祥辉长大的，这个孩子虽然平时对什么事情都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虽然经常身边有各种各样的女人，但没有一个在身边留下过两天，更别说帮忙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孟祥辉去为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去亲自动手办事，这说明，这个人在他的心里，不简单。人这辈子难得遇到几个让自己在意的人，一旦错过了可能就会遗憾终生，自己不想让孟祥辉和这个孩子错过，于是将选择交给他自己来决定。不管他选什么，自己都支持他。

孟祥辉看着眼前的于大爷，眼里满是彷徨。这怎么选，一个是将自己养大的于家，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