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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的剑鞘吧

燎刃

>燎刃<

-壹-师父的怀抱-

浓墨一般的黑暗,如同没有出口的迷宫困住了蒙昧的意识,抹去了所有记忆。

可是忘记了什么?又无法想起。

他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在虚无的黑暗中迷失了自我,冰冷而又茫然。

“一定要——”虚空响起的声音缥缈无形,却又无比坚定,“救他!”

这句话如同星火闪烁,燎原了整片黑暗。

“救谁?”他猛地睁开眼睛,似乎意识还未从混沌中抽离,只是怔怔着察觉到自己的眼前是一副完美的睡颜,温暖的呼吸吹拂他的面颊。

阳光透过窗子倾泻的光辉令他的视线越发清晰,这略带暖意的光也让他逐渐脱离刚刚没入黑暗的孤独,全身的意识逐渐苏醒,觉玥眨了眨眼,反复确认眼前的是现实而并非梦境。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干什么?发生过什么吗?

觉玥咽了口口水。即便身下的确是自己熟悉的床被,觉玥也能感受到身体的异状——除了对方正在搂着自己以外,自己的手还搭在对方肩上,而腿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搭在对方身上。

裸露在外的大腿感受到早晨的凉意,不过腿下的皮肤触感不错,觉玥竟然下意识地蹭了蹭,眼前的人似乎被他弄得有些想要醒来的迹象,不料搂着他的手更紧了紧,两人之间几乎真的只剩下空气。

“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儿?”

重点是——

“老子怎么会和男人睡在一起?”

用了片秒的时间看着对方平坦的胸膛,确认了这一事实的觉玥惊恐地喊叫了出来,并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他,手脚慌乱地想要自保清白,琥珀色的眼睛已经慌得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呜哇哇哇哇!!”

像是救命一样地用尽肺腑之力的喊声引得室外来往的人频频回首,不过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和出处便司空见惯地摇了摇头,各自继续忙着去了。倘若仔细观察,有些人甚至忍着笑意,看来这的确是常态。

觉玥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死变态!你给我滚开!”觉玥恼羞成怒,立刻朝后缩了缩身子,蹬腿想要踹开那名白发男子,但男子轻飘飘地起身敛了敛身上的衣服,嘴角还留着一抹笑意。但觉玥已经羞得完全不敢看人,他感到脸要烫得冒气了。

对方却一副坦然的模样,撑着胳膊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觉玥,“早啊觉玥,我的爱徒,又做噩梦了?”

这一笑倾国倾城,一瞬间令人忘记他的性别。

语调却千回百转般地戳进觉玥的心里,而水色的眼睛却波光流转,充满着爱怜?

男子精致的面容上挂着善意的微笑,映着淡淡光辉的白发披散着却一点儿也不凌乱。一袭白衣敞露着不少春光,身段也是极好的,多一分则粗鄙少一分则瘦弱,浑然天成不似人间俗物,仙姿卓绝令人恍惚。他用纤长的手指撩了撩遮住澄澈眸子的头发,这样的姿态实在令人遐想万分。

“你你你……为什么在我床上。”觉玥又缩了缩身子,义正言辞地颤着手指指着对方质问道。脸上的绯红仍然气腾腾的挂着,不知道是出于刚刚那般暧昧的情形还是看到男子的身材所致。觉玥看着他坦然的姿态,可明明被占便宜的是自己,他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面对这张脸,无法发怒,更不可能动武,那是暴殄天物。但是气势绝不能输,这让觉玥又扬了扬头,一脸为自己讨公道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啊?你有先天寒疾,全靠我帮你渡气才能活蹦乱跳的。”白发男子挑了挑眉,轻叹了一口气,转而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打量着觉玥全身上下,从他的黑发到裸露的胸膛再到一双长腿,最后停留在腿间的神秘领域,“而且——看样子子更像是你在勾引我哦。”

轻松而意味深长的语气,完全占理的口吻,而且眼神还流连在觉玥身上,绝美的容颜却充满侵略的锋芒,仿佛要切开轻薄的衣料刺探入身体的深处……

觉玥只觉得腿间发凉,左肩的衣物也早已滑落。

“哇!”觉玥连忙夹紧双腿,用手挡住乍泄的春光,脸上又红又凶,“什么寒疾?”

真像一只炸毛的刺猬一样,让人忍不住继续挑逗。

“哎呀,我这个爱徒真是有很严重的起床气。”男子抱肩,有些惋惜地陈述着事实,“你还没清醒吧,是我收养了你,并把你拉扯大。没想到你翻脸就不认我这个师父兼义父。”

故意咬重“师父”和“义父”两词,让觉玥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什么师父义父?他多大?看上去毫无岁月痕迹的年轻脸庞根本不像是年长自己一辈,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觉玥似乎还在消化和回忆着,男子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谴责着觉玥,“真是个白眼狼。”

男子转过身来,走到他的眼前,这一次不再是戏谑和挑逗,而是认真地看着他,温和的眼神也变得锋利起来。

“早知如此,十年前就看着你被杀掉好了。”一句冰冷冷的话语将觉玥牵扯到回忆的深渊中,那再也不愿回想起的悲惨和恐怖场景被唤醒……

月夜,杀人夜。赤红的血划破夜空,惨叫声撕裂宁静。

“可惜,我晚到一步。”身着华服的白衣男子执剑而来,将正欲动手的恶人干脆利落地斩杀,蓝色剑光斩过的地方迸溅起鲜红的血,却半分也未沾在他的白衣上,恍如从天而降的救星,“你的父母我很遗憾。”

小小的男孩跪在地上,身旁是已失去气息的双亲,血液浸湿了大地逐渐变暗。周围还有其他堆叠起来的尸体,唯独剩他一人面对孤独与险恶的世界。

周围悲惨的模样让他不敢多看一眼,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颤抖的身体和嘶哑的喉咙,他很想就那么冲上去和他们死斗一番,可恐惧和胆怯把他死死地按在原地,只是泪流满面地愣在那里,看着如同天降的仙人将他从死亡的剑刃下救出。

“你好,我是须臾山之主,要不要跟着我修道,杀光魔族为你家人报仇。魔族似乎是被你的血吸引过来的,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谪仙一般的白衣男子单腿跪地,向他伸出了手,脸上是安抚人心的浅笑。

那一刻,他看到了光,笼罩了他的世界。

那一刻,他看到了血,将他指引向人生的道路。

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男子执剑杀敌的模样,不过刹那而已。

太强大了,他由衷地敬佩对方,再度陷入极度的无力与恐慌之中。

除了父母从未有人对他这般温柔过,用简单的智慧咀嚼着他的话语,似乎明白了这场杀戮的因果。若身负世人所求之物,而没有自保的力量,就会失去重要的亲人,自己也会沦为……

男孩背后一冷,他不敢再去想更多。

男子靠了上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试图安慰他遭受重创的心。

温暖的吐息将他冷僵的面部神经唤醒,男孩抬头看着白发的仙人,只看一眼那澄澈的蓝眸便感觉安心,善意的面孔和直入人心的话语,复仇的意志和欲望,以及那只伸出的手,都推动他抬起胳膊,将手义无反顾地搭在那温暖的手掌上。

接着,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他几乎用尽毕生的力气去紧紧握住救命稻草,他坚定地说道,

“我要变强!然后杀光魔族!”

“杀光魔族……”十年须臾,少年长成。觉玥呢喃着,每次想起那一幕仍然觉得心口剧痛,毕竟是杀死父母的血海深仇,他怎么可能忘记。师父……的确是面前的师父救下来他,并十年如一日地照顾他。

心口就像被撕开的洞,即便慢慢被填满,那也是无可愈合的伤。

不过慈爱和复仇也是可以镇痛的。

“你的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男子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如十年前的模样。

觉玥仍在思考着他刚刚的话语,可感觉对方总是越发肆意地揉捏自己的手,抗议地盯着十指交缠的模样,“手可以放开了没?师父都可以这样对待徒弟吗?”

在对方放缓动作的一刻,觉玥迅速地抽出自己的手,扯过被子使劲擦,“怎么老摸别人的手,这是什么奇怪的喜好啊……”

“时间差不多了。”男子倒是答非所问,垂了垂眼眸看着觉玥,十分平静。

“时间?”觉玥迷惑,又是什么?似乎只是睡一觉的功夫,他忘掉了很多东西。

需要消化的东西太多,最好把他赶出去,然后自己好好地睡个回笼觉,醒来说不定一切都正常了。

不容他思考更多,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体内迅速蔓延到全身各处,刺痛、冰冷让他如坠冰窖,连大脑都在颤抖。这是从身体深处瞬间爆发的寒意,不像慢性毒素一点点侵蚀,而是如炸裂一般将他包裹在极寒之中。

冷!太冷了!

觉玥吃痛地咬牙,缩成一团,奋力地想要抵抗这份剧烈的寒疾。

-贰-比亲爹还亲

冷!好冷!

上一秒还在拌嘴的觉玥已经被这彻骨的寒意吞噬,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裸露的腿根本感受不到紧贴地面的凉意,因为那通身的寒意要比这冷上千倍百倍,两者无法相提并论。

单薄的衣服压根无法提供温暖,觉玥痛苦地颤抖着身体,越发用力地扯着衣裳,想要分担这份阵阵袭来的冰与痛。紧绷着全身的神经,面对这份寒意,觉玥快把牙咬碎了都无法压制半分。

太冷了……

泛起的白雾朦朦胧胧,绽开的冰花也层层叠叠。紧闭着眼睛的觉玥感觉自己被扔到冰阵之中,无形的锋利冰刃将他身体一分一寸地刺穿。如同在身体的周围不断涌现出冰刃折磨他, 觉玥蜷缩着有些扭曲的身体,意识也渐渐被冰封,张开嘴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我要死了吗?

觉玥残存的意识自嘲道,他渐渐放弃挣扎,干脆就这样结束好了。

“啪!”

刹那间被打碎的冰封,觉玥一个寒战恢复了意识。虽然无法动弹,但是能够感受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身上的寒意在渐渐褪去,扩散疏通被冰痛的神经。

“没事的。”师父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镇定住他的情绪。

觉玥嘶哑着喉咙想要发声,才发现自己在怀抱之中被紧紧的抱住,紧贴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到对方的温暖,竟让他有些贪恋。熟悉的体香,温热的鼻息和发梢的摩擦,以及背后那双 似乎在游走的手,觉玥醒来大口呼吸着,有些呆滞的眸子仍在惊魂未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感觉,觉玥只觉得活着真好。

是师父在抱着他。

是师父救了他。

“好些了没?”师父见觉玥醒来,关怀地问了一句,有些怜爱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那笑却是不意外的,毕竟先前他已经算好了时间,这不过是惯例罢了。

只不过觉玥总是会忘记这些。

“师父——”

刚刚醒来的觉玥却不会思考那么多。近距离对视上那双澄澈却捉摸不透的眼睛,觉玥感觉两人这样过于暧昧,尤其是胸口的暖意明显是被师父用手摸着传送的,实在太奇怪了。

感觉像是在揩油,但是却又没法反驳,觉玥撇了撇嘴,无奈地看着那只手,“你的手在碰哪里啊。”

“我在给你渡气啊。你看看你,一想起那件事,就会发病。”师父笑吟吟地看着觉玥,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这可是在救觉玥。

确实,人的身体里有两片海——气海和血海。血海维系着人体的物理机能,气海供给身体驾驭天地万物之气的动力。由于一些外因导致气海枯竭,所以会气虚,本来这样的身体是不能修道的,但是可以通过从别人身体身上借来的气临时解决。

觉玥正是因为寒症而导致体内的气海虚弱,而师父正是常年为觉玥渡气的人,所以无论从照料起居还是传授技艺,甚至给他修道的资本,都对觉玥有大恩。

可是觉玥混沌的记忆总是令他觉得这表面的美好潜藏着巨大的代价。

师父眯着眼睛微笑的模样实在像个老狐狸一样,而他就像是一只单纯受摆布的小白兔,不仅没有反抗的能力,还要说声谢谢。

一束光自身侧落下,两名端着水盆和食物的少女推开门,自然是一入门就看到了眼前这幅画面,脸色一红,“圣主大人,这是洗漱用品和……”

一入门就看见两名男子对坐在榻上,一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还红着脸,另一人则是上者姿态地摸着对方裸露的胸膛,窗子疏漏的几缕光洒在两人身上,阴暗交错朦胧暧昧,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觉玥一愣,一滴冷汗流下。他咽了口口水,糟糕,被女生看到了!多尴尬啊!

不会被误会吧?觉玥瞪了瞪师父,不过对方的手仍旧抵着他的胸口,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极力想办法安置自己无处可放的眼神,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了。

“圣主大人?”少女的脸色红扑扑的,但也没有收敛目光,多看一眼是一眼。

“打扰了。”身旁的另一位少女则是要矜持些,脸上的绯红没有那么明显,她挪了只手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将物品放在桌子上,“就放这边了。”

两人不敢多言,放好东西连忙离去,小心地带上了门,“请慢慢享用。”

关上门的刹那之前,少女转头又看了一眼,这才忍着笑意关好。两人相觑一笑,都明白彼此的心思。

关了门,房间便不如刚才敞亮了,只剩二人的房间气氛再度微妙了起来。师父可以当没人来过,觉玥不能,他很担心走出去就听到有人议论自己被师父吃豆腐之类的江湖八卦。

淡淡的饭香飘开,觉玥看了眼桌子上的饭团,肚子应声叫了一句,低头看的时候,那只手依旧安安稳稳地呆在原地,觉玥又想起刚刚少女的神色,看着门皱着眉吐槽,“她们是脑补了什么嘛,脸这么红。”

“你要迟到了哦。”师父没有回答,只是轻弯着眉眼笑着说,这才收了手起身准备洗漱,“快些吧。”

“哦。”觉玥应了一声,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便遇到了这么多事,他叹了口气,环视了下房间,打起精神来。总归还是要好好生活的,觉玥伸了个懒腰,走过去准备洗漱穿衣。

拿起衣服的觉玥看着这复杂的款式,精致是精致,袖口金线细细密密地绣着花纹,翠玉缎带系着结,披风也是轻盈大气,但由于十分繁复,穿起来很麻烦。觉玥刚套了一件便觉得无从下手,明明要穿这么多层,偏偏前襟是空的,什么奇怪的设计。

“这麻烦的玩意要怎么弄啊……”觉玥拽着一根带子不知所措,提上来勒得慌,松手的话又会滑下去。

“乖徒弟,我来帮你。”师父笑兮兮地抬手,一手拈着衣带一手抚上觉玥的肩捏了捏,惹得觉玥一阵抗拒。

“别碰我,老子自己会动!”他想要扯回来衣带,衣服是在自己身上的,他乱动的话只会越来越乱,浪费更多的时间。师父的手脚倒是利落,在他身上来回游走。

“别碰那里,好痒……”觉玥抖了抖身子,整理着别的地方,也是闲不下来。

殊不知门外的侍女并没有离开,听着两人的对话捂着嘴偷笑。

“到底是哪个混蛋设计得这种麻烦的衣服啊,完全搞不懂。”觉玥不爽地甩了甩一侧的胳膊,衣服看上去英气凛然,潇洒临风,能衬一衬觉玥高大挺拔的身姿,不过觉玥觉得实在麻烦,哪有披身长袍来得舒服。

“是我哦。”师父淡淡的应了一声,并不对觉玥的抱怨生气,而是颇有欣赏地继续为觉玥打理着,像是在整理一件珍贵的宝物,仔仔细细地整理好每一处细节,一双手利落地系好缎带,翻手挑起流苏串入绑好,再接着引入一股锦绳将风衣系好,慢条斯理,处处留心。

“这家伙……”觉玥琢磨着他的表情,微笑的弧度和欣赏的眼神都让觉玥觉得有些羞耻,“为什么一脸愉悦。”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给自己的徒弟穿自己设计的复杂衣服,是什么奇怪的趣味,当他是衣服架子吗?

肯定不是。没有人会反复地摸衣服架子,觉玥肯定这一点,只想师父赶紧帮他打理完好脱身。

觉玥一低头,才发觉遮住眼睛的长发,微微晃了晃脑袋才注意它的长度竟然已经过腰,随便握住一把头发挑了挑眉审视着,“奇怪,头发怎么这么长,好碍事啊。”接着随手抄起桌上的短剑,握起长发就要动手,“剪掉!”

还没来得及动手,握剑的手就被捏住,疼痛令他下意识地张开五指,刀在地上砸出清亮的龙吟。这堪称凶狠的力道让他不能再挪动半分,随即迎上的是阴沉下脸的师父,不仅笑意全无,刚刚还愉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满是警诫的意味瞪着他,用命令的口吻一字一句地把话刻在觉玥的记忆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动一根头发。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身体是我的,每一根头发都是我的。”

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

觉玥垂了垂眸,不敢再看他的眼神,怕被吞噬。他没有意识到这种恐惧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如果说之前还算狡猾的狐狸的话,刚刚完全是雪狼吧!觉玥不敢再想那样的眼神,就像又被冰刃扎了一样可怕。

“去那边坐下。”师父的语气一缓,松开手。觉玥这才发现手腕上的切服红印,识时务的他很是听话地走过去乖乖坐下,不敢出声。

从抽屉中取出梳子和各种发饰发带,陈列摊开倒像是一桌琳琅宝物。觉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师父挑了些精致好看的,自己扫视了一圈一眼相中了根簪子,那没想到师父就拿起了它,如此有默契心意相通,倒也像是同居了很久的亲人,扫去了他心中的疑虑。

嗯,应该没事了。觉玥低下头,乖乖地让师父给他梳头,老实说他这个年龄还不能自己梳发实在好笑,一方面是觉玥记忆里并没有自己梳头这件事,一方面只记得师父又执意每天为他梳发,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师父拿起木梳帮他梳理头发,漆黑如墨的长发在他的打理下变得柔顺了不少,师父在梳理时也不忘享受觉玥头发的手感,因为这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他很是耐心地对觉玥介绍今日的重点,“今天是须臾山十八岁弟子最重要的一天,成人礼三试炼就在今天开始。”

为了节省时间,觉玥拿起一个饱满的饭团,咬一口便能看到拥簇的米粒冒着热气,米香在咀嚼下越发浓郁,不仅好吃而且非常管饱。

师父拈起桌上的发带,认真地为他绑好头发,“一定要小心,想好要考哪个科目了吗?”

“是主攻的剑芒,还是主守的剑鞘?”师父纤长的手指探入发间,理平那些翘起的碎发,再顺了顺绑好的长辫,将精致的发簪插好,退了步打量一番,还算满意,“你的体质,我看还是选剑鞘一路……”

“不!”觉玥吞下最后一口饭团,抹了抹嘴,打断了话语,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决定了。”

觉玥走向门口打开门,迎面而来的阳光让他很舒服,有种被释放了的感觉,或许刚刚和师父在一起多少有些压抑,看着开阔的苍穹,他心情好大,“这不明摆剑芒更酷炫!”

“我要做剑芒!”觉玥转过头,大声地宣告着,眼神十分坚定。

这本应该是帅气的高光时刻,可是他的嘴角有一粒米,崩坏了觉玥的英武形象。

“不行。”师父凑上来抬手托住他的脸,瞬间拉近的距离让觉玥又是一阵心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回绝的同时,师父的唇落在了他的唇边,蜻蜓点水,像是一吻。

“呜哇!”觉玥羞得快要蒸发了,他推开师父朝后缩了几步,刚刚的举止让他三观都有些崩塌,吃豆腐什么都算了,怎么还能这样占便宜,他强烈地抗议着,“哪有你这样的师父啊!老不修!你都三百多岁了吧,我只是个孩子啊!”

觉玥疯狂地袖子擦刚刚被亲过的地方,怒目圆睁地看着师父。

谁知师父反倒舔了舔唇,指着嘴旁悠悠地反驳回去,“这里沾到饭粒了。形象不好,不利于考试。”

看上去竟有点天真的表情,让觉玥更是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呜……”

竟然无言以对。觉玥跺了跺脚,拿地面撒气后,认为再多和这个男人多待一会儿可能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转了身就要跑,“我要迟到了。”

说不过还不能走吗?赶快脱身才是正道,何况还有考试呢。

-叁-做我的剑鞘吧

看着觉玥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风掠过师父前额的长发,一双蓝眸闪烁幽光,“觉玥,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决定了。”

“我要你做我的剑鞘。”

正信心满满奔赴考场的觉玥并没听到这句话,兴许是挂念的力量强烈,让他打了个喷嚏,他抖了抖身子,“有点冷,又要犯病了吗?”

随即停顿了片刻,并未感到什么不适,便没再在意。觉玥看向那轮悬挂在天际光芒万丈的太阳,誓要追随这光的力量,掷地有声地作出宣告,“管他呢,反正我一定——要成为须臾山最强的剑芒。”

这个世界的能人被称为求道者,掌握灵气和血原之力,因为这两样力量各有侧重,有一位开创者发现了在二十岁钱两人各专精一种一起修炼,可以达成事半功倍的效率,所以年轻人到了十八岁便要开始决定路线——剑芒或者剑鞘,一攻一守。

觉玥这样野性不羁、意气风发的少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代表攻击性的剑芒,这样才能与他追求力量和强大的性格相匹配。

今日天气不错。湛蓝的苍穹宽阔晴朗,叫人看了心情就舒适不少。云朵悠悠地飘着,偶尔掠过太阳遮住些光辉,倾洒在大地上的暖光照耀着世间万物,也指引着前行的道路。

道路一侧是渲染开的大片浓绿,伴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营造一片荫蔽供人乘凉,疏漏的光点偶尔有小蚁路过,遁入泥土之中。另一侧则是筑起的亭台阁楼,层层叠叠,气势恢宏,青瓦朱梁,浮雕石像,更有一座直入云霄,睥睨天下。两侧就在对峙中度过百年,观望着一代代人修炼求道的光年。

觉玥也算是须臾山的名人,一路上不少人与他打招呼。人人皆知今日是重要的成人礼与考试,而身为圣主首席弟子的觉玥自然也有不少关注度。

“哇,这不是圣主大人的入室首席弟子么?”有女子远远观望着那飒爽的背影。

“首席早啊,大师兄,你今天也一样帅气。”有人作揖行了个礼,一脸仰慕。

“这些鲜果是我一清早去采的,您尝尝。”有人递上了新鲜的水果,笑意盈盈。

觉玥一一回了招呼,对于鲜果也不客气,谢着接过来继续前进。

咬了一口鲜果,酸甜的果汁在口中迸射,果肉清脆爽口,让觉玥心情更好了。

觉玥走到一半看到人群拥簇的地方便走了过去。一座巨大的殿庭颇有威严,两侧分列的长廊层楼叠榭,朱红的梁柱丹楹刻桷,殿前满是议论纷纷的人,在等候着考试。

这里是剑鞘选拔考场,觉玥路过过来看看。

觉玥迎着阳光走去,遇到几名相识的人,他们看到觉玥就开始打趣起来,“首席早!你好像有点没精神啊,是不是……”

觉玥看着笑容不怀好意的脸,有些懒得搭理。

大概这些人脑子里都装着没用的废料吧。

“你瞎了吧,首席今天也丰神俊朗。”同伴笑着应了一声,语气却是别有他意。

“没想你天天在圣主大人那种绝色身边,也会对这些有兴趣。”另一人话中有话。

觉玥早就习惯了这些弯弯绕绕,翻着白眼嚼着鲜果驳道,“你们,不是要做剑芒的吗?跑错考场啦。”

觉玥倒没有兴致多和他们探讨那些无趣的话题,准备离开时,一人忽然就脸红了,激动地指着不远处被人群拥簇的中心出神,眼睛都快要飞出去了,“快看!”

觉玥下意识顺着那方向看过去,果然那边男女分群明显,男子们痴情地注视着一名少女,而另一侧的少女们则陶醉地欣赏一名少年。

这两人的身世都尊贵高深得很。

少女是被誉为“人族第一美女”的夏岚国长公主夏语冰,一条细长的麻花长辫垂至腰下,墨发绾成漂亮的发髻,毫不吝啬地缀以最华美的凤冠发髻,六枚金钗似翼状而下,钗尾垂着明晃晃的金片。一袭朱红长裙勾勒出丰腴的身姿,胸前的部分春光很难不引人注目。轻盈华美的红色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凤凰的皇家图纹,金色束腰上一根赤绳系着花结,水红的披肩随风轻轻飘着,添了一份灵韵。

果真是人中凤凰,不仅相貌极美,那对斜挑的凤眸也颇具凤凰高傲的神韵,她掂着折扇打量着四周,对这份追捧已然司空见惯。

另一边的少年则是仙界最年轻的美男,三山一岛的小少岛主余知暖。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不泛波澜,除了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左眼旁的泪痣也很有标志性。一身竹色的长袍里外三四层,多是竹色深深浅浅,像是其修身的品性淡泊明志,端庄大方。

虽然看上去似乎很有书生的样子,但他可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此刻一手抬起置于胸前,似乎早已习惯了人群的目光,与身旁的长公主交谈自若,两人都是剑鞘的优质人选。

觉玥眼神一黯:“的确只有这种姿色才配得上师父那个妖孽。”

他无法想象自己成为剑鞘站在师父身边成为他的道侣,那画面太美。倒是这两人随便选一个和师父站一起那画面就和谐多了,美人只配美人拥有。

反正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剑鞘没有主动权,他才不愿意。

“怎么样,剑鞘果然多美人,这个考场太棒了。”那人丝毫不收敛有些猥琐的语气,眼睛也半寸不离。

“无聊。”觉玥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你们慢看,我去应试剑芒了。”

转身奔赴剑芒考场,觉玥的心跳也随着脚步砰砰跳,眼神也不如刚出门那样坚定,显然是有些紧张,连冷汗都出来了。觉玥为自己打气道,“不要紧张,我可是圣主的首席弟子,得了十年真传,绝不会丢师父的脸。师父借了我不少气,要省着点用。”

作为一名本体气虚的求道者,这份气就是他战斗的依赖和凭据。

“还真会拍马屁,什么首席,都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见觉玥转身,刚刚的少年露出了鄙夷之色,很是不屑。

“潜规则?那圣主大人也太重口了。”听者讥笑着。

“讲不定圣主是下面那个呢。”也不避讳觉玥还没走远,兴致昂然地讨论起来,也不顾忌音量高谈阔论。

“你轻点,别被听到,人家是圣主的宠儿,当心他去告状。”使了个眼色看向觉玥,嘴上却没有要停的样子。

觉玥听到这里,一股莫大的怒意袭上,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走过去用尽力气一拳捶在一人脸上,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他撂倒,语气里也满是杀意,“我都听到了!”

那人压根没反应过来这一拳,流星之势砸在他的脸上,直直地向后倒去。觉玥接着一脚正面踹在另一人胸口上,也是用足了力气,接着一把扯过他的右臂扭到背后,踩着屁股压在地上,扯得那人骨头吱嘎响。

觉玥没有作罢,硬狠狠地又踩了踩,怒声斥道,“竟然说师父坏话,废你一条手臂,以后看看空荡荡的袖子你就会记得什么话不能说。”

拽着他的右臂,觉玥便问,“你习惯用右手?”

这一场面可也引起不小的关注,周围的人凑上来,一眼就认出那正在教训人的少年是觉玥,一时议论起来,“新人真不懂事,圣主最宠的大弟子他们也敢惹。”

“觉玥又在欺负新后辈了。”

“可怜啊,没人救得了作死的人。”

察觉到事情严重性的作死人迅速哭着求饶,“呜呜哇哇,我不敢了,求首席高抬贵手!”觉玥可没打算手下留情,正要替师行道时,一道锋芒自背后划破空气,穿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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