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清，我下山去买点东西，你继续做接下来的功课，别偷懒。”

天还蒙蒙亮呢，方清就听到了师兄的声音，把脑袋从枕头下抽出来，勉强把眼睛睁开。

“啊，还有啊，刚做完扎马步就让我歇两天吧。”方清揉了揉眼睛，噘着嘴说道。

“行了，别噘嘴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糖人。”

方清这才把撅起的小嘴放下，打了个哈欠，下了床，踩着鞋跟也不提上就去打水洗脸,刚出屋门就看见方平在院外向山崖一跃而下，而方清早已见怪不怪，毕竟过去一年方平每次下山都要这么走，只是嘴里嘟囔着：“有好好的大路不让走，非要往下跳，希望师父以后别这么要求我，我可没师兄那么大的胆子。”

说是山崖，但并不是垂直下去的，不然就不是练功而是自杀了，方平跃下山崖后，身在半空提气轻身，一脚点在山崖间突出的石头上，轻飘飘的向下一块石头上落去，他不断的在各种石头，树木上飞跃，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山脚下。

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土，顺带着把鞋底上的泥蹭在旁边的石头上，方平整理好身上就往镇子上走去。

　　这个镇子叫庆丰镇，算是这几十里之内最繁华的镇子了，因为今天是小年，镇子上有庙会，所以人格外的多，方平过完年才满十一岁，大包小包的东西拎着也颇为费劲，等他买完所有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到接近傍晚了，不过他也没忘了要去给方清买糖人。

方平拼命的往人群里挤，引得周围的人不断地絮絮叨叨，不过看见是一个小孩子倒也没说什么，皆是笑了笑便让开了道路。

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却看见画糖人儿的桶里糖已经见底了，连忙喊道：“大叔，我要买糖人。”

画糖人的大叔冲他笑了笑，指了一下身边的转盘说道：“来转个图案吧，一次三文钱。”

方平这才看到大叔身边还有个木制的架子，上面有一个木头圈白布面的一个转盘，布上印着许多图案，有各种人物的肖像，也有各种动物的样子，方平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最大的那只凤凰，心想要是能转到凤凰那就赚大了。

接着他把身上的包裹小心的放在地上，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的打开后，看到布包里还有九文钱，方平拿了三文递给了大叔，然后走到转盘前拿手使劲的转了一下，转盘飞速旋转，方平心里默默祈祷千万要是凤凰啊。

只见转盘慢慢的减速，布上的图案也渐渐能看清了，方平死死地盯着凤凰图案眼睛一眨也不眨，转盘已经减到非常慢的速度了，而指针离凤凰图案也非常近了。

　　一秒，两秒，指针终于指向了凤凰，方平已经要笑出声了，正准备让大叔帮他画，结果转盘还在缓缓地挪动，逐渐的奔向下一个图案。

　　转盘终于停了下来，指针终究还是越过了凤凰，指向了下一个图案，看到这个图案方平差点哭出声来，从凤凰到圆环差的可不是一点点。

　　大叔笑的脸上都没褶子了，因为圆环跟凤凰一样罕见，只不过一个是最大，一个是最小，他边笑边说：“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再转一次啊？这次一文钱就可以哦。”

　　方平咬了咬牙，又递给大叔一文钱，重新转了一次，最后指针停到了蝴蝶。

　　大叔说：“还不错，就这个吧？”

　　“不行，再转。”方平又递出一文。

　　“...再来。”

　　“再转一次。”

　　......

　　指针再次停到了蝴蝶身上，大叔看着他，无奈的说道：“别转了，要不还是这个吧，蝴蝶也不小了。”

方平握着仅剩的两文钱，咬着牙说道：“不行，最后一次。”说罢，再次递出钱来。

　　大叔摇了摇头，伸手接过钱，“说好了，最后一次，不能再转了。”

　　方平点了点头，扶着转盘，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向下一划，连架子都晃了一晃，转盘再次转动。

　　他攥着拳，咬着牙，瞪着眼，一副要砸场子的架势。

　　转盘停了下来，仍然不是凤凰，这次指针指向了一只孔雀，方平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大叔松了口气。

　　“诶诶，这个好，就比凤凰差一点，这下你满意了吧。”大叔之前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笑呵呵的说道。

　　方平也喜笑颜开，钱算是没白花，不过可再没有下次了，下次说什么也不这么玩了，转到什么是什么，哪怕是个糖点也认了。

　　“嗯，大叔，就这个了。”方平点了点头，冲着大叔说。

　　“好嘞，我这就给你画。”

　　大叔大手一抄，从糖桶里盛出一大勺糖浆，胳膊略微倾斜，糖浆倾倒而下，在画板上凝固成了一个大大的孔雀身子，只见他的手不断的颤抖，一只孔雀就有了雏形，本来那转盘上的孔雀是昂着头，垂着尾，但是大叔眼看桶里的糖也不多了，索性给他画了个开屏的孔雀，翅膀向外张着，尾巴也完全打开，看着是雄姿勃发，分外精神。

　　方平看到后连忙说道：“诶诶大叔，你这孔雀不太一样啊，画的比那个凤凰还要大了。”

　　大叔头也没抬，笑声却传到了方平耳朵里：“哈哈哈反正剩的糖也不多了，估计啊也不够再画一个了，你也花了不少钱，干脆都给你好了，画完这个我就收摊儿了。”

　　方平有点不好意思：“嘿嘿，那就谢谢您了。”

　　“害，没事，不过下次你可别这么玩了啊。”

　　“嗯嗯。”方平一边拼命地点着头，一边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的孔雀。

　　说话功夫，孔雀已经画好了，方平看着这么大的糖画，心里想“清清上次拿着师父给的一个小人就高兴地不行，那他看见了这个不得乐疯了。”心里想着就憋不住的笑了，一边笑一边接过了糖画，向大叔深施了一礼，捡起地上的包裹背在身上就向家走去。

　　下山时是走的山崖，回去可就不能了，光是背着这些包裹走大路就够他受的，更别说爬山了。

　　方平一看天色还早，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向山上走。

　　等他到家门口的时候，太阳就已经落山了，他走到院门外就开始喊：“清清，你的糖画我给你带回来了，好大一个呢。”

　　没有预想的欢呼，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方平这才注意到屋里一片漆黑，连灯都没点。

　　“你睡了么？怎么连灯都吹了。”方平把包裹卸在院里，拿着糖画就进了屋。

　　先把糖画插在桌子上，方平把油灯点上，环视了一下，发现方清并不在屋里，“不会又去抓蝈蝈了吧。”方平挠了挠头，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走了那么久山路，他饿的差点就把那只孔雀给吃了。

　　走到厨房门口他看见房门大开着，嘴里不住地嘀咕：“说了多少次吃完饭记得关门，就是不听，待会糖画不给他吃了。”

　　“嗯？这是什么？”

　　方平看见地上有一个小瓶子，弯腰捡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好像还挺甜，手指伸进去点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顿时天旋地转，差点摔倒，手扶着门框慢慢的坐在门槛上，心想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方平瞬间想到了方清，“不会吧”，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干脆连饭也不吃了，先回屋里取出纸笔墨砚给师父写了封信，说明了情况催促师父快些回来，然后向后山飞奔而去，万一清清贪玩，在后山没回来呢，万一呢...

　　方平足足在后山找了一夜，上到鸟窝下到地洞，把方清平时喜欢玩的地方翻了又翻，找了又找，生怕错过了什么，可是毫无收获，他眼泪不断地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突然间他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的泪珠被他远远甩飞，他想到了还有一个地方可能还有希望，急慌忙的朝着那个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