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准备工作

黎婠核对完最后一份文件，在交接清单上签上名字和时间，按上手印。保密员也同样如此，并盖上专用章，将清单放入保密箱。她看着保密员将她带回的旧档案推入保密室，这才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两天前从台湾回到北京之后，黎婠把带回来的旧档案当面移交给任菲。旧档案既多且杂还乱，任菲稍加翻阅之后，便批了一张条，让黎婠把这些旧档案送至保密室，并协助保密员整理和分级。

出差回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她手上还拿着公司楼下网红店的奶茶呢），就被安排了任务，黎婠当时就哭丧起脸了。

“档案是你带回来的，你又熟悉当时的情况，由你整理最合适，”任菲看了看她右臂上别的黑色袖标，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而且我这边在忙纳森王会面的事，人手调不开，你去整理，我也放心。”

自家姐姐都这样说了，黎婠也就答应下来，又把那堆旧档案收回噬囊，拿着任菲的批条去了保密室，辛辛苦苦地干了整整两天，才把那堆旧档案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与保密员交接完毕。

她抽了纸巾擦干净拇指上的印泥，将纸巾团成一团扔进门边的垃圾桶，走出保密室去见任菲。

“任董，档案都已入库了，”她进门之后一本正经地向领导汇报。

“辛苦了，你这忙了两天之后，气色看起来还好些了？”任菲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的脸点点头。

黎婠毫不客气地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菲菲姐，你这口气怎么跟资本家一样……”

任菲哼了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道：“你今天就去天津，找徐四报道吧，这次华北大区负责主要工作，其他大区都听安排配合他工作。”

“我的任务是什么？”黎婠翻看着来宾名单问道。

“已经确定的来宾就是名单上的了，你对海外那些势力和人员比较熟，先根据来宾情况调整一下安保。另外现场工作人员里面有些没有接触过国外异人，你临时培训一下。”

“你确定我对外的经验能给他们借鉴？”黎婠合上来宾名单还给任菲，笑着反问。

任菲接过册子放回到抽屉里，道：“你不能动动脑子，把能用的教给他们？”

黎婠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的好的，我会筛选一下的。”

“对了，你做为海外业务的负责人，也得参与会面……不过目前形势有变，我们暂时不会主动对外公布你的职务。”

“嗯……”

“如果有不在名单内的‘客人’，你私下处置就行，”任菲说着，拿出一张工作证推到桌前，“另外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你来控场。”

“我怎么控场都行吗？”黎婠伸出食指按住工作证的一边，试图把证划到自己手里。

“你说呢？”任菲手指用力按住工作证的另一边。

“我就说说嘛……肯定不会作妖的……”

得到她的准话后，任菲才松开手，让她把工作证收好。

“那我现在就过去了？”

“你去吧，”任菲摆手让她赶紧出发，还不忘再次告诫她到时候不要突发奇想。

黎婠敷衍地答应着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我记得上次赵董说我是市场推广员来着，怎么到你这儿我成业务负责人了？”她握住门把手，“升职要加薪，不然我可是要罢工的哈~”她说着，飞快开门、闪身，赶在任菲说话之前溜了出去。

王也早就等在公共休息区，备好了慰问品就等黎婠完工出来犒劳她了。

黎婠打开杯子一瞅，乐了：“自制奶茶？”她笑着喝了一口，顿时喝出点不一样来，“这个茶底，和之前在你家喝的好像……你把家里的茶叶罐子顺回来了？”

“回自个儿家拿罐茶叶的事儿，怎么能叫顺呢？”王也揭开自己的保温杯盖子，抿了一口茶。

“那这个奶茶是谁做的？你做的吗？”黎婠捧着杯子美美地喝了起来，这杯奶茶虽然调制手法比较糙，不过用料都很好，甜度对她来说也适中。

“你这两天加班，我这不没别的事儿嘛，就给你做好后勤保障吧，”王也把零食袋子打开递给她，“这几样是我妈从她牌搭子那儿拿的，你尝尝看。”

黎婠依言接过来，随手挑了一块一尝，确实好吃。

王也见她吃得开心，自己也拿了一块，道：“我妈这牌搭子，家里就是做糕点的，说是请了御膳传人来指导……”

“难怪这么好吃，”黎婠吃完一块，又寻了一块花色不同的尝鲜。

王也吃完手上的一块，又问她：“你这两天事儿办完了，后面干嘛去？”

“去天津，”黎婠已经拿起第三块点心了，“纳森岛不是要来我们这儿开见面会吗，菲菲姐说要我搭把手。”

“你又得加班了？”王也啊了一声，“那我干嘛去？”

黎婠默默地喝了一口奶茶，道：“渡鸦又查到了一些曜星社和曲彤在海外的活动情况，你帮我整理一下？我这两天是没时间看这个了……”

王也放下杯子摩拳擦掌：“行，交给我来做吧。”

黎婠凑到他颈窝蹭了蹭，笑嘻嘻地夸奖道：“阿也真是太贴心了~”

一到天津，黎婠就去找徐四报道。

“黎小姐，久仰了，”徐四正在会场现场监督，见到黎婠，很是热情地与她握手，“您这是代表任董过来检查工作的吧？怎么能叫报道呢？”

“哪里哪里，”黎婠客气地与他握了握手，“我就是个小兵，您看哪里需要，就把我安排上，保证完成任务。”

“不急不急，您稍等片刻，我这边交代一声，再陪您转转。”徐四走到一边跟现场人员交代了一声，便带着黎婠四处查看。

在纳森岛向各方发布会面要求的第二天，哪都通就已确定在天津举行会面，经过这几天的紧张工作，什么会场布置、道路封锁、沿途查验等等，都已准备得七七八八。华北大区的负责人徐四看着吊儿郎当的，但自身水平还真是不错的，不然赵方旭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来办。

黎婠边走边看，又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来宾情况和现场调整建议跟徐四一说，由他斟酌。趁着徐四斟酌安保调整的空隙，黎婠又借用了会场的会议室，给他手下的部分员工做了一场涉外工作临时培训。

“小黎，你这效率是真高啊，”培训结束之后，徐四不由得拍着她的肩膀感叹。

“过奖了，四哥，”黎婠摆摆手，谦虚道。

“今天辛苦了，留下吃个便饭？”徐四邀请道。

黎婠抚了抚右臂的黑色袖标，婉拒道：“今天还是算了，不太方便。”

徐四也不强留，道：“我叫人送送你，这边可不好叫车。”

黎婠笑着谢过他，跟着他喊来的冯宝宝离开了。

冯宝宝穿着黑色西服，开了辆依维柯，黎婠拉开门上了车，果不其然看见张楚岚躲在最后面正冲她挤眉弄眼。

她面色如常地关上车门。

依维柯开出会场。

“婠妹儿，”驾驶座的冯宝宝突然问道，“你前几天出国干啥子了嘛？”

张楚岚正在瞅黎婠臂上的黑色袖标，乍听到冯宝宝这样问，他不由得心里一惊，可还没等他想好什么来岔开话题，就听见黎婠回答道：“父母去世，我去送送。”

“哦……那你不是应该好难过的噻？”冯宝宝抬眼，目不转睛地从后视镜观察，接着说道。

“哈哈哈，宝宝姐，”黎婠看到她的动作，不由得笑了起来，“每个人都觉得我现在很难过，只有你看出来我已经不难过了，”她说着抱臂靠在椅背上，向后瞥了张楚岚一眼，黝黑的瞳仁如同镜面，“是吧，阿莲？”

“额……”张楚岚摸了摸胳膊上炸开的汗毛，只得顺着她们的话意，“小黎姐，您说得对！”

黎婠不知为何又开始了对他的单独恐吓，明明她出国之前还能帮忙逮苑陶来着……小张同学心里苦，但他不能说。

黎婠摆摆手，示意略过这个话题，问道：“你们审苑陶审得怎么样了？”

“说起苑陶，小黎姐，多谢你和老王抓到他，”张楚岚先道了个谢，接着才道，“我们审出来，有个叫李慕玄的，和‘三一门’的消失有很大的关系，四哥打听到这人是个全性，被称作什么‘恶童’，不过在四四年之前就从大陆消失了，后来几十年也就没有人提起他了。”

“这个人……我倒是知道，”黎婠道。

“那你晓得他在哪里不？”冯宝宝赶紧问道。

黎婠点点头，回答道：“我知道呀，他从大陆消失，是去了纳森岛哦～”

“纳森岛？”张楚岚诧异地重复道。

“没错，”黎婠肯定道，“我这次出国带回来一批旧档案，上面有纳森向蒋家政府确认李慕玄身份，以及后来注销他身份的记录，”她扭头对张楚岚道，“徐四的权限足够调阅这份档案，你可以托他去核实。”

“既然小黎姐你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错，”张楚岚相信黎婠不至于在这里坑他，另外纳森王和随行的卫马上就要到了，徐四也抽不出时间去总部调阅档案，“小黎姐，你还知道李慕玄的其他消息吗？”

“这个徐四会查不到吗？”黎婠懒洋洋地反问。

“四哥打听到的不多……”

“你为什么认为我就知道的更多呢？算了……李慕玄是富贵人家出身，”她看看张楚岚点点头。

“他父辈和三一门关系挺好。”

张楚岚摇头。

“不过他拜了全性“鬼手王”王耀祖做老师，啧……”

张楚岚点头。

“他从鬼手王那儿学到的手段叫做‘倒转八方’，现在又叫‘人磁’，这个你们应该熟，我就不多说了。”

张楚岚再次点头。

“你应该不需要我给你讲他以前做过哪些事吧？”黎婠无视张楚岚的疯狂示意，“反正吧，就我知道的，这个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乖张叛逆，‘恶童’这个外号倒是贴切。你要说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案，好像也没有，但就是小打小闹天天搞事……‘七八九，嫌死狗’名不虚传呀～”她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开始喝。

“小黎姐，小黎姐，你倒是说说他具体干了什么啊？”张楚岚不得不问她。

“这事现在也不重要啊，我都不确定他在纳森是不是还活着呢，”黎婠摊手。

“那个以利亚不是在来宾名单里嘛，等他来了我们问他，”冯宝宝插嘴道。

黎婠诧异地挑了挑眉：“宝宝姐，你们认识以利亚？”

“啊，对，瞧我这记性！”张楚岚一拍脑门儿，“上次光顾着跟你们说24节气谷了，忘了告诉你曲彤雇的那波人里面有个用枪的老外。前几天四哥给我看纳森岛的资料，我才知道他是纳森卫，叫以利亚，”他仔细观察黎婠的神色，问道，“我记得交报告的时候详细写了这个人，小黎姐你没有看过吗？”

“嗯……”黎婠不置可否，只示意他继续说。

“四哥跟我说，当时是毕董亲自盯着以利亚离境的，”张楚岚又说道，“不过纳森岛这么机密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把以利亚的身份补充到那份报告里吧……”

黎婠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你说的是，我看到的报告里没有写以利亚，”她没有纠结于这一点，转而开始宽慰他，“以利亚确实经常对外接任务，他们这些卫都会用接受委托或其他方式为纳森岛换取一些资源，”她明说道，“你不用担心他被曲彤控制……我之前在美国的时候跟他合作过一次，他们这些卫的精神，有种异于常人的稳固……应该是跟纳森的神树有关。总之，只要神树还在，他就很难被其他人控制。”

听到黎婠这么说，张楚岚好歹放心了一些。

王也从内景中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黎婠正盘腿坐在他面前，单手托腮撑着膝盖，歪着头盯着他。

“你回来了……”他心虚地挠挠头，“内啥，我一个答案都没开……”

“我知道，”黎婠呵呵，“你是又去卡bug了是吧？”

“啊，这，bug它就在那儿，不卡不是中国人嘛……”王也翻身绕到她背后给她捏肩膀。

“那你卡出什么结论了？”黎婠问他。

王也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已经确认，在纳森岛上确实有36位其中一位，我觉得应该是阮丰前辈。”

黎婠猛地回头看他，见他一脸确定。

王也今天实际拿到的资料，其实是渡鸦已经帮忙整理过一遍的，节省了他不少工作量。根据情报显示，曲彤在海外有不少追查特定目标的委托，王也虽然不能通过常规方式确认情报的真实性和有效性，但他有非常规手段啊。王也卡着bug确认，曲彤已弄明她真实追查的四个目标其中两个的位置，他找到对应的具体情报，显示大约是5年前和3年前的事。

“我好像记得菲菲姐查封的曜星社资料里提过，3年前有个邪师跟曲彤接触之后，就跑到纳森岛去了……我问问，”黎婠掏出手机联系任菲，边要王也把他确认的具体情报给她看。两厢对比之后，她放下手机，“就是这个邪师，他是曲彤专门派过去的。”

“按照你的说法，纳森岛许进不许出，曲彤要怎么把人带出来？”王也思索道。

黎婠摇摇头道：“纳森说是封闭的，实际上有能力离开的人也是有的，只是他们本来就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去的纳森，自然不会主动离开，”她指尖敲击桌面，“所以要么曲彤有把握说服阮丰跟她派来的人走，要么能打败阮丰，把他装到噬囊带走，或者说服可能是谷畸亭的那位出手……”

“我觉得这三种方法一个比一个离谱……”王也不由得吐槽，不过他紧接着又有些庆幸道，“说起来，幸好你之前神来一笔把她的计划打乱了，不然她现在不就从从容容去接人了？”

“你不是说这三个方法不靠谱吗？怎么又说她能从容去接人了？”黎婠撇撇嘴，“……说到从容，在纳森封闭的情况下，也只有大罗洞观能从容来去了……但是大罗洞观那个，和曲彤只是合作……他想杀你，可能只是正好与曲彤的目标一致，但不能就此认为他在阮丰的问题上，也和曲彤意见一致……而且他半个月前才被宝宝姐打散阴神……”

王也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道：“那个邪师，我看任董发过来的情报上说他擅用口舌之音的摄魂邪法，可以算是用来说服人的吧？曲彤如果再派几个打手去，双管齐下，这不大大提升成功率嘛？”

“嗯……她那些‘人造人’的能力都没有超出正常范围，这些想要对付八奇技，嗯，姑且算作第一代传人吧，怎么看也不够，”黎婠有些气闷道，“还差一个关键，一个能将成功率确保在百分之百的关键……”

这个关键不在现在他们掌握的任何一个情报之中。黎婠认为，它就在曲彤抛出来引诱她的，那个在她陷入疗养院陷阱时，贝希摩斯会议上讨论重启的秘密项目里，那个她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孟知与贝希摩斯私下合作的秘密项目里，那个被纳森王出世这个黑天鹅事件打断重启进程的秘密项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