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梦与现实（上）

藏在黎婠父母梦中的东西，似乎被黎婠看得很重。她马不停蹄地向外发出种种指令，甚至还会在得不到及时回复的时候冲外发火，不过挂上电话后她便立刻平静下来，中间甚至没有任何过渡。她给马仙洪设套儿那次便是这样，显然现在也是如此。

收到这样的“回礼”，无论怎样，黎婠的回应必需是“正常”的才行。至于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王也表示，真的很难看出来。

王也在旁听张楚岚等人与许新（现唐新）谈话时，问起过她。说到林女士和沈大夫时，黎婠的表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有些平平淡淡，不过她倒是主动提起，她们姊妹俩曾在内景中谈起过这个话题。一开始，黎妧对亲生父母这个概念充满矛盾：她知道自己是被养母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来的，她并不是被父母抛弃的；但迟迟无法匹配到的数据，则意味着，或是生死相隔，或是……她并没有那么重要。因过去的遭遇或迁怒或怨恨或渴望或强求，都是正常至极的，就比方说黎妧，即便被盗走的时候年岁尚小，并未与父母有什么共处，没并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哪怕已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仍旧会对这个问题有着长时间的纠结。不过黎妧还算想得开，并没有再执着于此，黎婠便也不再提及。

王也听她说到此，本想再继续追问她的想法，却没想她正好收到了她那情报贩子朋友，名叫渡鸦的家伙，调查到的疗养院第一波的情报。黎婠去处理情报了，他也一时也没找出哪里不对，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专心地通过张楚岚向唐新套取私货。等到两边需要处理的信息越来越多，两人就更没有机会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因为时间仓促，渡鸦是一边调查一边把情报发给黎婠的。黎婠优先看了疗养院的建筑图纸，周边的卫星地图，以及一些监控视频。疗养院坐落在新加坡岛附近的一个小岛上，一看这位置，别说黎婠了，就连王也也直皱眉头——无它，这简直就明晃晃地写着“我有埋伏”四个大字。但渡鸦核实过，林女士作为疗养院法律上的所有人，确实就在疗养院内疗养，她的丈夫沈大夫时不时在外走动，代她处理一些事务。

情报里还包括林女士过去的经历，以及她带着丈夫从大陆回来之后的一些情况。林女士的疗养院是她母亲打拼下来的，再婚之前，便转到了与前夫生的女儿，也就是林女士名下。关于这个前夫，渡鸦并没有查到什么消息，目前还是个谜。

两人便将注意力转回到疗养院。根据现有资料，以及住过疗养院的人的一些描述，黎婠圈定了一些可能的埋伏点，并勾出了几条撤离路线。不过她也坦言，手头上这些情报只能做个参考，毕竟是为她布下陷阱的地方，流传出来的情报究竟有几分真实性和时效性，还未可知。

黎婠这次对外表现得真的很急，就连她的老朋友渡鸦，兢兢业业的情报贩子，都打电话过来抱怨时间太紧任务量太大严苛的公主殿下太过压榨可怜的小乌鸦巴拉巴拉……被黎婠隔着听筒冷酷无情地镇压了。

你要问为什么大老王这次能听懂了？那自然是因为他最最贴心的亲亲媳妇儿送了他一副特制版本“助听器”，不但增加了微型摄像头扫描文字，还由她亲自更新了翻译包，收录了大量普通版本未曾收录的方言俚语，以及不带重复的各大语种骂人脏话一百句。

我可真是谢谢了！王也拿着“助听器”，哭笑不得地戴在自己耳朵上，旁观黎婠遥控指挥她的冤种朋友重点复查情报中被她圈出来的疑点。

除了渡鸦，黎婠还联系了上次出国拜访过的那几位孟知的旧人。自从上次拜访之后，她和这几位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怎么也能算得上是忘年交了。以这几位在东南亚一带经营多年的底蕴，帮助小朋友查点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也见她把两份情报对照翻看，又在上面圈圈画画，很快就反馈了回去。

虽说选择了跳坑，但黎婠从来不会毫无准备地跳坑。疗养院无疑已经被孟知布置过了，但就已知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布置得太过离谱，只有普通人普通武器以及普通异人，少量的重火力对她也构不成威胁。

这也符合黎婠对孟知的了解。

毕竟按照她在“造物主”时表现出的状态，对孟知来说，她的亲生父母这步棋甚至连启动的机会都不大。再怎么谨慎，他也不会耗费太多精力去布置一个很可能毫无用处的鸡肋一般的陷阱，来防备他认为已经牢牢掌握在手心中的“兵器”。何况这个陷阱本身就自带最大的杀招，没必要再多此一举额外布置。

而现在这个陷阱被启用，无非是因为黎婠彻底打乱了曲彤的后续计划，并且成功增强了曲彤脑中孟知的意志。曲彤本身是不知道黎婠和黎妧过往的，只有残存的孟知的意志，才会根据他过去对黎婠的了解，利用亲生父母来引诱和逼迫，借机牵制她。

这可真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算计，黎婠那边也等着曲彤出招呢，不然她就得自己弄出点什么来拖住自己，做得太真会浪费手上的资源，做的太假得担心曲彤不接茬。对方不开展后续计划的话，她也很为难呀～

黎婠带着王也在这片晶体之中穿行，破碎的晶体上照映出两人的身影，上下左右前后，无穷无尽。王也注意到绝大部分的身影都是一闪而过，但也有一些会被晶体内部涌上的影像吞没。

“小碗儿，那些是怎么回事？”他跟在黎婠身后，捏了捏她的手心以引起她的注意。

黎婠随意地瞟了一眼，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不过还是跟他解释道：“这是梦境的自主防御，毕竟我们是外来者，”她一边领路一边道，“在进入别人的梦境之后，一旦你意识到这是梦境，就会触发梦境的防御体系。普通的梦境还好，一般只会排斥入侵者，入侵者就算没有找到梦境出口，而是被弹出去的，也算成功脱离……”

“我第一次到你的梦里，就意识到不是自己在做梦了，我怎么没被弹出去？”王也回忆起自己在黎婠梦境中的经历，奇怪地问道。

“你是没有被弹出去，”黎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差点被带到噩梦区？如果不是我及时把你拽住的话……”

王也恍然大悟：“得，我知道了，你就不是一般情况！”

“我当然不是一般情况，”黎婠微微颔首，“她的梦境也不是一般情况……一般来说，需要进入某一段梦境之中，才会触发防御或攻击，但她的梦不是，在她的梦境间隙就会这样。而且她的梦是混杂的，噩梦区与普通区并没有明显的分隔……”她猛然拉了王也一把，避开了脚下骤然出现的影像，“她的防御，也没有噩梦与普通梦境的明显区分，很难说这样被吞没之后是被弹出，还是被同化……”

“被同化之后还有救么？”王也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赶紧快走几步贴近她。

“救得及时的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可能会和曾经的那个人有些许区别吧，诸如小的习惯、观念之类的，”黎婠瞥见他的动作，干脆卷起长发半将他笼住，“我也没见过救得及时的，不过按照情况严重的来反推，大致也不会有差。”

王也被她的长发笼住，顿时觉得安全了不少。

随着步伐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影像涌出，两人在晶体上映照出的身影几乎十不存一。即使被黎婠的长发所保护，王也还是有明显的心悸感，甚至一瞬间头脑发懵。好在很快，黎婠就带他来到了这片残破晶体的最深处，不容分说地闯入到这个最核心的噩梦之中。

到达新加坡的两人是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爷爷，和他那满脸书卷气、腼腆又局促的乖孙子。

显然这两人便是乔装打扮后的王也和黎婠。

出发去机场之前，黎婠趁着王也没有防备，招呼也没打一个就用长发把他的手脚缠住。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满脸得色地举着变装工具向他走来，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她一通折腾，并带出门去，造成既定事实。

这“爷孙俩”在落地后的当天晚上，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入到旅游观光的人群之中，搭上了渡鸦安排好的、前往疗养院的船。

林女士所有的这所疗养院，环境优美、服务周到，在业内口碑挺好，很多客人都是长年在院内疗养，甚少外出。不过这一天，不少客人都有事出岛了，还留在岛上的少数人，到了夜晚便沉沉睡去，即便是突然响起的枪声，也没能吵醒他们。

疗养院最深处的一个院子，是所有人林女士的，平日只有她的丈夫沈大夫会进出。疗养院的其他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林女士几次。也是在这一天，一对陌生的祖孙俩避开沿途的监控，在声声枪响和沉闷打斗的伴奏中，进入了院子。

烟紫色的发丝很快就铺满了整个院落，周围的枪声和打斗声也逐渐平息，整个疗养院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些许虫鸣和海风，伴随着黑夜，迎来第二天的朝阳。

疗养院中，前一晚陷入沉睡的人，如往常一般苏醒，开始一天的生活或是工作。前一晚冲突的痕迹，似乎都已被抹去，前一晚冲突的双方，到白天仍旧在隐匿。林女士所在的院子也是毫无声息，没人知道进去的人干了什么，或是遭遇到什么。

随着夜幕的降临，应该睡着的人也陆续睡着了，疗养院又迎来了几位奇怪的访客。这几个人上岛之后直接冲向了林女士的院子，但很快便被人所阻拦。

王也感觉到梦境世界强烈的震动。

黎婠带他进入这个噩梦之后就被迫与他分开了。

梦境的主人林女士一见到黎婠便从四下寻女的可怜母亲化身成癫狂凶恶的杀人女鬼，直接向她扑了过来。黎婠看起来并不想与林女士正面作战，她随手从脑袋里抓出个东西拍在王也的手心，告诉他去梦中找到林女士丢失的孩子，便几个纵身避开女鬼尖利的爪牙，朝其他方向跑远了。女鬼看都没看王也一眼，直直追着黎婠而去，王也还没来得及挽留一下，便吃了一嘴的灰。

“呸呸呸……”他吐掉满嘴的烟尘，张开手心，打量黎婠塞到他手里的东西。熟悉的Q版小黎婠在他掌心爬起来站定，正上上下下地抚平自己被他握皱了的衣服，梳理有些翘起的头发。

王也回忆起被小Q版手包砸头以发为缰的“惨痛”经历，及时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没有第一时间去捏她圆嘟嘟的脸。

Q版黎婠迅速打理好自己，这才抬起头看他。

“内啥，您给指个路呗，”王也把小Q版捧到眼前，说道。

Q版黎婠摊手摇头，奶声奶气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哇，都说了要你去找呀~”她轻巧地跳到王也头上坐好，拽住了他一撮额发。

王也“哎呦”一声道：“轻点儿轻点儿，您可别把我薅秃了……”他边说边抬手虚扶脑壳，四下观察起来。

林女士的核心梦境，是一座由城市楼群构成的迷宫。墙壁是高高低低的矮楼，有的楼面上有着非常具有年代感的巨幅宣传画，有的楼面贴着古早的瓷砖，门口挂着金漆已然斑驳的XX大厦的字牌，但大部分的楼面都没有什么装饰，简简单单，看起来像是以前的筒子楼。

随着梦境世界的不断震动，矮楼“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灰石碎砖，王也不得不靠着马路牙子前进。迷宫的通道就是城市的街道，水泥路面夹杂着柏油路面，斑马线的油漆有些蹭掉了，路边竖着的电线杆上层层叠叠贴着许多纸。他揭下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写着寻人启事，一对夫妇寻找自己被人盗走的孪生女儿，泛黄的纸上黑褐色的像是干涸血迹一般的几行字迹遮掩了寻人信息中的姓名和地址。

孩子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回来回来回来把她们还回来！恨啊恨啊恨啊恨啊我好恨恨恨恨！

王也像是被烫到一般松开手，他的指尖上接触到纸上干涸血字的地方有一块焦黑，是被血字里所蕴含的强烈怨恨所灼伤。他看了看贴在电线杆上的其他贴纸，每一张都是同样的内容，每一张上都有黑褐色的干涸血字，恨恨恨恨恨……无数的恨字像是从纸面上漂浮起来，带着能把人焚烧殆尽的怨恨。

“后退！”端坐在王也头上的Q版黎婠突然大声喝道，同时狠狠地揪了一把他的头发。

“嘶……”王也被她拽得头皮一痛，脖子不由自主地一缩，视线这才从电线杆上移到旁处，满天满眼的恨字顿时消失不见。他摸了摸头，谢过小Q版的维护，继续沿着通道前进。

走迷宫这事吧，其实没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一条条试就行了，当然如果能从高处看到地图，就更好了。王也趁着震动的间隙，找了栋稍微高一些的矮楼爬了上去，视野是远了不少，但不够。Q版黎婠表示她不会飞，并在王也试探地询问能否用人力将她送至半空侦查时，气愤地咬上他的脸颊，直到他“哎呦哎呦”地痛呼着请罪，她才纡尊降贵地松开口。

没办法，为了不错过地面上可能存在的线索，王也只能爬上楼辨明一段路，下来走上一段，再找栋楼上去辨明，再下楼走，如此往复。他记得黎婠跟他说过，梦境中越往深处，越是藏着重要的东西，他现在在迷宫的外缘，只能选择朝迷宫的深处进发。

不知走了多久，正当王也感觉路过的街口都开始似是而非时，他突然察觉到路边一根电线杆上的异样，回过头来仔细一看，他顿时眼前一亮，伸手揭了张寻人启事。这张启事上的血字少了一些，仅仅姓名等信息被遮掩，但能看到地址了。他记下地址，转而去看路边矮楼的门牌。

正是地址上所示的街道。

“这是怎么回事？”王也不认为这是巧合，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头上的小Q版，被她挥舞着发辫一鞭子抽开。

“你刚刚看到那个地址的时候，就进入下一层梦境了，”她回答道，“小心些，越往下层，梦境收缩得越小。虽然我吸引了梦境的攻击，但不排除有漏网之鱼。”

王也答应着，又找了个门牌寻到方向，便小心翼翼地向寻人启事上的地址找去。

他首先闻到了浓烈的花香，这让他想起上一个梦境，待他走到跟前，看到独栋的红砖小洋房，门前的栅栏上爬满了暗色的蔷薇藤蔓。他看了看雕花的铁门，上面的门牌号果然就是寻人启事上的地址。

王也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提身跃起，避过蔷薇藤蔓的枝丫，翻进了院内。

“你这是干嘛呢？”Q版黎婠稳住身形，无奈地问他。

“这不是要秘密潜入嘛……”王也悄声答道，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楼的窗边侧耳倾听，房子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声响。窗户是开的，他探头探脑地往里侦查，能看到里面装修与摆设和上一个梦境中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上一个梦境中的父母和孩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在二楼的窗户边上看你呢？”她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以示愤怒，便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王也僵硬地向上看去，只见林女士从二楼窗口探出半边身体，秀丽的面孔逐渐狰狞起来。

“林、林阿姨……吃了么您……”他干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向栅栏窜去。可还没等他起跳，栅栏上的蔷薇藤蔓便猛然膨胀，如巨蟒般向他袭来。

“你是来找她小孩的，不是来偷她小孩的！”小Q版尖叫道，拽紧了王也的头发，随着他躲避的动作上下颠簸，“你是不是傻！？”

“我对这房子……我PTSD啊我……”王也被蔷薇藤蔓追得上蹿下跳。

“进屋，快进屋！”小Q版发现了盲点，指挥道，“那个花儿不会攻击房子！”

“那林女士也在屋子里……”

“那只是她的一部分，我还缠着她呢，就趁现在！”

王也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向敞开的窗户一扑，纵身跃进屋内，蔷薇藤蔓果然没有跟进来攻击。

二楼的林女士并没有下到一楼来，王也和Q版黎婠趁这个空档迅速将一楼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难道线索在二楼？

“上去之后，你去找线索，我去拦着她，”小Q版从王也头上一跃而下，迈着小短腿飞快地窜上楼梯上了二楼，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女鬼尖利刺耳的嘶叫。

王也紧跟着上楼。

女鬼被小Q版缠住，暂时无暇顾及王也，他抓紧时间搜索，还是一无所获。他有些急躁，小Q版估计阻挡不了多久，女鬼已经能稍微分出点手段来攻击他了。

王也一边躲开女鬼的攻击，一边思索，线索会在哪儿呢？又一次跳跃躲避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瞥到一抹反光……是卫生间的镜子！王也顿时灵光一现，之前那个梦境中，镜子里还有一个世界，那么这一个梦境的镜子呢？

他只来得及和小Q版招呼一声，便毫不迟疑地撞向镜子，闯进镜中的世界。

镜中世界的二楼比镜外要狭窄一些，王也在二楼主卧看到一张婴儿床，比平常的婴儿床要宽，看起来应该能睡下两个小小的婴儿，婴儿床下面的架子里放着一些尿不湿，黎婠出生的年代，国内应该还没有这些，看来是林女士从国外买回来的。王也看了看，上面的包装果然是英文，不过看着有些奇怪，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字是镜像的。二楼另一个房间是书房，书柜里装满了医学类和经营类的书，但都落满了灰，书桌上放着一沓纸，写满了寻人启事。

王也没在二楼找到其他有用信息，只得下到一楼查看，很快他便发现，镜中的一楼多出了一间卧室。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这间卧室面积并不大，家具也非常简单。他翻了翻床铺，床底下有一双半旧但质量看起来挺不错的女士皮鞋，他又翻了翻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很有年代感的衣服，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套和其他衣服的款式质量都不是同一档次的半新套装裙。王也若有所思，接着拉开底下的抽屉，在最里面摸出一个已经发黄的棉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包着的是一个小册子，纸质粗糙，蓝黑墨水的字迹有些洇开了，但还看得清。他蹲在柜前翻阅，发现上面记录的都是一条条“账目”：“货物”名称，年纪，某年某月某日，何地，售往何处何人，价格几何……

这是人贩子的罪证。就是那个他们在警察局见到的人贩子，曾假装在林女士家做保姆，骗得她的信任后，从家中偷走了她的一对双胞胎，若非因其他罪行而败露了行迹被抓获，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曾经的累累恶行。王也和黎婠看过那本记录了所有拐卖信息的册子，正是现在他拿在手中的这本，因林女士的梦境窃取到了他的认知得以出现在梦中。

王也明白要到什么地方去找林女士的孩子了。他拿着册子出了房间，镜外的打斗已经蔓延到镜内，在一片狼藉之中，小Q版正引着林女士化身的女鬼来回游走，每每险之又险地避开女鬼的攻击，但也避免不了弄得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王也赶紧上前，施展太极劲从女鬼的攻击中抢下小Q版，塞进上衣口袋里。

“林阿姨，我能带你去找你的孩子！”他翻开小册子的某一页，举起来面对着女鬼喊道。

女鬼停下攻击，盯着他手中那个册子，王也见状，赶紧把册子递过去。女鬼接过王也手中的册子，仔细看着那一页上某一行的记录，发出哀怨的低泣，两行血泪从她眼中流下，在惨白的脸上留下蜿蜒刺目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