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达成一致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苑陶作为一个老江湖，还是一个混全性的老江湖，自然是知道有朝一日会翻车。但按他的设想，怎么也该是死在如陆瑾这等人物手上，而不是被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捆成粽子。

“被我俩联手揍趴下，难道还辱没你了不成？”黎婠一见就知道这老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你也不去暗网打听打听，看看我的出场费有多贵……”她说着，找了块石头拍拍上面的浮灰，这才坐下，“说吧，你们全性7月在龙虎山，拿到什么了？”

苑陶定了定神，满不在乎道：“没什么有用的，就是龚庆那小子从田老那里问出了些旧事。”

“旧事？”黎婠双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显然被激发了兴趣，“什么旧事值得你们这些全性老油条配合龚庆一个代掌门对天师的师兄弟下手？”

“……是跟当年那场甲申之乱有关的秘密，”苑陶略微犹豫，仍非常识时务地说了真话，“龚庆那小子为了调查这个，在田老那里潜伏了三年。他跟我们做了对赌，我们配合他的计划，进攻龙虎山吸引所有注意，他去对付田老。他若是带回秘密就算赢了，能不负任何代价地命令我们全体一次，他输了的话，就得丢掉性命。”

“就为这个，你们……”王也听到这些，皱紧了眉头，随即感觉到黎婠握了握自己的手。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回握了她一下，示意自己很冷静。

黎婠没有放开他的手，只接着问道：“你们能从这个秘密当中得到什么？”

“能得知一个秘密不就够有意思的？反正不论如何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苑陶阴恻恻地笑着说，“不过夏柳青那老家伙，倒是想要知道前任掌门为什么背叛他们。”

“你们是没什么损失，不过是被老天师杀了几十号人而已，”黎婠“哈”了一声，道，“来，告诉我，龚庆从田老那儿问出什么了？”

“这我答不上来，龚庆得手后，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天师就下山……啊啊啊啊！！！”苑陶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刀从嘴角划到耳根。

黎婠指间夹着指刀大小的蓝色炁刃，缓缓地又从他耳根划回嘴角，问：“龚庆从田老那儿问出什么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龚庆从田老那儿问出什么了？”

“老子不……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是不说吗？你又不是什么硬骨头，何必呢……”

“……CNM的小兔崽子，听不懂人话吗？老子不知道！”苑陶被黎婠连划三刀，痛得在地上滚了半天，才有力气喘着粗气破口大骂。

“老天师又不是当晚下的山，你们这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花了大代价，听都不听就让龚庆把秘密带走？”王也冷淡地发话，“这话编的，连我都骗不过去。”

“就是啊，你看起来不像蠢人，为什么编个这么蠢的谎话哄我们呢？”黎婠附和着，动了动夹着指刀的手指，“看来是我的刀钝了，那只能多砍几刀了……”

“啊啊啊！老子……啊啊啊！……骗……有什么好处？”

黎婠停了手，居高临下地盯着苑陶看了一会儿，才遗憾地对王也说：“他真不知道……可惜……”

“居然真的不知道？”王也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这就奇怪了……”他正准备再说什么，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王也掏出手机查看消息，黎婠便蹲在苑陶面前继续问：“田老爷子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单纯的刑讯逼供可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撬开他的口……龚庆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秘密的？”

“老子……又没跟着去，咳咳……怎么会知道？”

“撒谎，你知道他用的方法，”她笃定万分，托起腮，分析道，“这个方法能在短时间得到田老保守的秘密，但却不能在短时间内让你们知道这个秘密……那么这个方法就不是龚庆掌握的，否则他无法证明自己是否得手……那个跟着龚庆一起去找田老的人，是谁？”

苑陶在剧痛的余韵中挣扎着抬头，眯起眼睛看着蹲在面前的年轻女人。对方神色并不凶狠，甚至非常平和，但若是发现他说谎，她也会面不改色地继续施展手段，直到他说真话为止。

“死了……”苑陶嘶哑着喉咙回答，“已经被老天师杀了……”

“呵呵，”黎婠闻言轻笑起来，炁刃扎进苑陶的右手，左右拧动，“死了的话，值得你刚刚撒谎吗？”

“小碗儿，”王也回完消息，打断她的动作，把手机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手机上是张楚岚发来的消息，道是金凤和夏柳青都被唐门逮住了，跑了尸魔和另一个三尸比尸魔更狂暴的小子。

“比尸魔更加狂暴……对啊，刚刚怎么没想起来……”黎婠喃喃自语，继而对苑陶笑道，“你们全性，不就有个从吕家跑去的新人吗？明魂术……不正好符合我的推断吗？你们居然没有供出他来，看来天师还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吕良？你是说……”王也及时刹住，转口道，“那我们还要再逮一个？”

“不慌，”黎婠说着，指刀变为炁针，一针下去便扎晕了苑陶，把人装进噬囊里，“撤吧，先给阿莲打个电话问问~”

『阿莲，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微信里说的太简略了～』

大魔王居然亲自打电话来了，小张同学赶紧端正态度汇报进展。

“……事情就是这样，小黎姐，得麻烦你和老王在外面多等我们两天了，”张楚岚道，“我一走，唐门那位张爷就得干掉金凤婆婆和夏柳青……”

『这个和我们之前预计的差不多，你自己看着办吧，注意点唐老校长的态度就行，』黎婠对张楚岚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信任的，『我和阿也就不等你们了，想起点事儿要去办，我们先把苑陶送到徐四那里去，你忙完唐门这边，就自己回去审吧。』

“啊？我来审？”张楚岚大惊，连忙表示自己不行，“我从来没干过这个啊？”

『一回生二回熟，阿莲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自己搞定这些，』黎婠在电话那头义正严辞，『我都帮你把人逮住了……』

“那您再行行好，送佛送到西吧……”张楚岚急了，他倒不是不相信徐三徐四，只是担心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这苑陶是个老全性，滑得很，我这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万一被他跑了……”

『放心吧，我保证，这人不但逃不了，还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黎婠听了，低低地笑了两声，还难得的安慰了小张同学两句。

『行了，小碗儿，别逗他了，』王也在一旁催促她，声音隐隐约约地通过听筒传出来，『时候不早了，咱明儿一早还要赶飞机去龙虎山呢……』

“去龙虎山？”张楚岚耳尖地听到他们的目的地，来不及细想便下意识地问道，“你们去龙虎山干什么？”

『从苑陶这儿问到一点情况，』王也见他听见了，便干脆地告诉他，『全性那个吕良，很有可能跟你田师爷的死有关，我得找老天师问问意见，怎么处理那小子……』

“……什么？”张楚岚一惊，“公司那次统计的名单上没有他……”

『你知道全性上次为什么这么作死吗？就是为了引开其他人，方便龚庆带着吕良对田老爷子下手……』王也正说着，突然哎呦一声，像是被人抢了东西。

『具体的你后面自己去审吧，说起来也是你爷爷当年的事引出来的，』黎婠插话道，听起来像是和王也在争夺手机，『……阿也真是的，说时候不早了，结果自己又在这说个不停……』

『这不被他听到了，顺口说一句，说一句……』王也告了个饶，又对张楚岚说，『你这两天在唐门也注意一点，据苑陶交代，跟尸魔一起逃跑的那个，就是吕良，我记得你一开始就是被……』

『一句话时间到，给我吧你，』黎婠又抢回了手机，『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阿莲你可别跟我说还想逮吕良哦？』

“没有没有没有……您多虑了，吕良那小子，我自己搞定，”张楚岚赶紧撇清，“就是我师爷那边……这点儿小事儿，就别麻烦他老人家了吧？”

『你确定？』黎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这不有事弟子服其劳嘛，我师爷年纪大了，得多养养生……”

『行吧，那明天我正好睡个懒觉，』黎婠得到满意的答案，便把这事揭过，『唐门那边，记得随时给我们直播～』

张楚岚连声答应着，挂掉了电话。他倒是想过苑陶可能知道吕良，也考虑过黎婠可以撬开苑陶的口。但他没想到，她能如此轻易地得手，并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往他身上扯，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试探他。

这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和她之前立的人设严重不符。

不过……张楚岚默默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明明他就做好摒弃黎婠之前一切外现的信息，重新进行构建的准备，但现在他发现，实际操作可能比他想象的更难。

“怎么样，我就说老张肯定不会让你把老天师牵扯进来吧？”王也拿回自己的手机，充上电放在床头。

“还不是我先想到的要试探试探他，”黎婠鼓起脸颊，“不然你能想到他跟吕良有联系？”

“是是是，都是您指导有方，”王也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把她放被子里塞好，自己也跟着钻进去，“睡吧睡吧，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联系吧……”

“手机还我……”黎婠一巴掌按在他脸上，越过他从床头柜上拿回手机，“我还有句话没发出去呢……”

“又是女巫？”王也摸摸差点被她按扁的鼻子，“你这两天跟她联系得挺多，是出什么事了？”

“就是什么都还没有，才需要她动起来，”黎婠缩回被子里，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胸膛上回消息，“曲彤昨天就应该醒了，我送了她这么大一份礼，她总得回我一份吧？”

“曲彤就算要行动，也不会这么快，”王也见她终于跟女巫道了晚安，便再次抽走手机放到一旁，“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总得再计划计划吧？”

“所以得让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计划，”黎婠比划道，“国内这边公司既然已经行动起来了，她就没法像之前那样调动资源，也没有足够稳定安全的环境来继续她的求证……”

“你这是肯定她会逃到国外去？”王也问道，“再怎么说，国内也是主场，她应该不会离太远吧？”

“管她会不会到国外去，反正她有不少关系都是在国外，我只管狙击这个就行，”黎婠伸手把他一抱。

“你这是进攻，那防守面你也考虑好了？”王也又问道。

“嗯……最大的可能是用什么事情牵制我的注意力吧，毕竟她又打不过我，”黎婠沉吟片刻，“就算再像上次买动大熊那几个对付我，也只是送菜而已。”

“你还说上次，伤得多重你自己没有数？”王也听她提到10月那次，就上火。

“……这个，阿也，上次是为了引蛇出洞所以才……呃……”黎婠说着住了口，突然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说，都是在火上浇油。

“怎么停了？继续说，是按照剧本故意受那么重的伤，还是自己玩脱了才受那么重的伤？”王也怼到她眼前。

“……都不是，上次只是意外～”黎婠撅起嘴唇啄了他一下，“不要生气啦～”

“唉……我不生气……不过今后再有什么事，不许再一个人扛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