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咱俩组队

“您……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坐上副驾驶位后，王也向左侧靠在椅背上随意地问道。

“……我之前没说，大概两年前开始，我可以将其他人拉到内景中……”黎婠沉默了一下，坦言道，“在内景里，我可以引导他们把自己的记忆投射出来，就像全息影像那样，有很多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会呈现出来，可以发现许多审不出来的信息，”她进一步解释，“此外，我和他们共感之后，可以通过更改我自己的认知，同步更改他们对某段经历或者记忆的认知，再用新的经历或伪造的记忆覆盖，基本上查不出来被修改的痕迹。”

“……您这玩儿的挺先进的……”

“没有那么容易，遇上普通人当中心智坚定的，都要费上一番功夫，尤其是共感，”她摇摇头，“刚那批人，我如果不是先把他们折腾到崩溃，哪能那么容易得手。”

“对自己有多大损伤？”王也身体前倾了一些，后背稍微离开椅背。

“算不上损伤吧，就是共感之后要花点时间清理一下，剔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偏头瞥了他一眼，“你光问这些做什么？不问我最后查出什么消息了吗？”

“那个后面再说，您先把自个儿身上的事儿说清楚咯。”

“再没有了吧……”她迟疑了一下，“学长，我的法器功法什么的，要交代得那么清楚吗？”

“……我是要您说清楚怎么赶过来的，”王也紧盯着她，“不要装傻。”

“就…搭了个便车，过了条河，然后借了这辆车走高速来的呗，”她简略地总结了一番。

“嚯，您这春秋笔法用得不错啊，”他挑挑眉，“搭的什么便车，怎么过的河，高速上超速多少？”

“何必问这么清楚呢，学长，”她撇过脸去盯着前方道路。

“您之前在火车上做了伪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办吧？就咱在学校见的那几面，值得您放弃那事儿千里夜奔以身犯险？”王也靠在椅背上轻轻叹气，“我何德何能，让您做到这个份上……别说您对我是一眼万年啊……”

“嗯……”黎婠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乐了，“学长，你这形容得挺到位的哈。”

“别喊学长了，您这喊得我瘆得慌，就叫我名字吧，”他无力地摆摆手，“您这‘嗯’一下到底哪个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呗，”她掌着方向盘，只抽空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王也头痛地扶额，“我这边的情况您也看见了，说严重点，那就是九死一生，您掺和进来不值当。”

“确实是九死一生呢，学长之前也遇到袭击了吧？”

“刚说了，喊我名字就行。”

“还有几次啊？”黎婠的唇线天生就翘着，不笑的时候也是似笑非笑的，她顺着王也的话质问道，“人家可都用了个‘再’字呢。”

“……就两次，”他被噎了一下，自知理亏地答道。

“加上今天就是三次，人家摆明了是奔着你的命来的，”她有些奇怪，“按理说不应该呀，你身负风后奇门这门绝技，活着比死了有用……王也，”她斜眼瞟他，“你这段时间干什么了？不是单纯做个行者吧？”

“你果然是一开始就知道……”王也挠挠头，移开目光看向另一侧，“我能干什么？坑坑爹，损损友，拜访拜访老前辈，没别的了。”

“王也学长，你这春秋笔法也用得不错嘛……”黎婠撇撇嘴，“那我换个问题，第一次袭击是什么情况？”

“啧，你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得了，你帮我参详参详也成，”王也眼见这事没法善了，也想听下旁观者的想法，“第一次遇到这个怪人是在北京，就之前跟你说的，家里被人盯梢那回，后来抓人的时候有一刀疤脸，我以为用乱金柝镇住了，结果没有，就被他给打晕了。”

“乱金柝？”黎婠没见过王也使用“乱金柝”，对这招没什么概念。

“乱金柝是风后奇门中控制时间的法术，或者说是控制事物变化速度的法术更为准确，乱金柝并不是控制目标自身的速度，而是直接把目标转移到其他速度的时空。但是乱金柝对每个人能起的效果不一，对方在这个世界中所占的权重越大，使用乱金柝的消耗就越大，效果也会变弱很多，”他见黎婠点头表示理解，继续说道，“我之前对老天师施展过，老天师的分量你应该有概念，镇他如同撼山，根本镇不动，但是对那个怪人，是没有效果，像是蒙眼抓人，完全抓不到。”

“无法被捕捉到吗？”黎婠想了想，问道，“你说你以为他被镇住了，那么一开始你是抓住他了？”

“……我不能确定，第一次镇他的时候只是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轻松镇住一个活人，第二次是一开始就镇不到。”王也沉思了一下，摇摇头，“先说第二次遇袭吧，是在一个叫碧游村的地方……”

“碧游村？”黎婠打断他，“你还去了碧游村？为什么？”

“你也知道碧游村呢，你这才回国多长时间，知道的不少啊，”王也吐槽道，“北京那事完了我不准备出去走走嘛，正好接到马仙洪的邀请，再加上诸葛青也被他们诳去了，我怕出什么事儿……后来哪都通围攻碧游村那晚，我刚解决其中一个上根器，正准备解阵的时候，那个怪人假装成一个如花，从后面抹了我脖子……再来就是今天了。”

“第一次只是被打晕？没有受到伤害？”

“没错，我也纳闷呢。我缓过神来，怪人就不见了，后来老青老张，就张楚岚，他们跟我说在楼梯拐角找到真正的刀疤脸，人是昏迷的。”

“第二次那个怪人怎么跑的？”

“他应该是附在那个如花身上，还可以使用如花身上的机关……最后就，那么一倒……”王也摸着下巴回忆，“如花就不动了，也没其他异常……”

“附身……如果是附身的话，按理说是可以镇住所附的肉身啊……”黎婠存了疑惑，“其他的如花都能镇住吗？”

“你这么一说……是的。”

“今天是第三次，他当着我们的面直接消失了……至少这一次，他肯定不是附身，但他用了毒针攻击你，那根毒针是实体……”黎婠陷入沉思，她好像想到点什么，“乱金柝能镇住纯精神体吗？”

“总不会是阳神吧……”王也也想到什么，“这么牛B……得到紫阳山人的境界吧……”

“那可不一定，你的风后奇门，要真论起来，得要什么境界才能达到？你又是什么境界？”她放慢了车速，“我以前听说过一件类似的事，当年术字门围攻三十六贼之一的谷畸亭，被他逃走了，据说当时谷畸亭就是如一阵烟般在术字门的大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不眼熟？谷畸亭所悟出的，就是八奇技之一的，大罗洞观。”

“……见多识广啊，学妹，”王也楞了一下，又放松下来，“……还有两个是什么？干脆一并告诉我得了。”

“就喊我名字吧，你这样我瘆得慌……”黎婠把他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还有一个是双全手，由端木瑛所悟，一手改命，一手改性，是为双全。最后一个是阮丰所悟的，名叫六库仙贼，”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八奇技我了解的也不多，至少在最核心的问题上，我和你一样无知。”

“核心问题……”王也感觉到黎婠意有所指的目光，没有接话。

黎婠也不纠缠，继续说道：“你在北京的时候，我正好在碧游村调查，哪都通那的部分情报，还是我给的……”

“你不会就是提供私人情报的那个……”

“你和临时工们关系挺好嘛？这都告诉你了……王也，我现在告诉你的，没有对别人说过，哪都通那我也没有报过……马仙洪的身上，有双全手留下的痕迹，不要问我怎么能看出来……我不能确定马仙洪具体被‘双全手’改了什么，我只能猜测是关键的记忆，或者情感的导向，再加上一些精神控制。那么马仙洪的一些行动或者说是目的，大概率就不是他真正所需。”

“我在内景问了马仙洪的事情，他背后确实站着一个对他影响甚大、非常重要的人物，”王也若有所思，“看来就是你说的这个会‘双全手’的人了。”

“我记得马仙洪能做苍蝇、蚊子那么大小的监视器，如果再加上这个出阳神的，掌握你的动态真是易如反掌……你第一次被袭击之后，他邀请你去碧游村，是请你帮他完善修身炉吧？”黎婠想到之前从那个用符的人记忆里看到的修身炉，和之前在碧游村人那里见到的并不一样，“结果你不但不帮忙，还站在他的对立立场……正好诸葛青帮了他吧？”黎婠笑了笑，笑容毫无温度，“两条线综合起来，我只能看到一种可能……”

“我不但已经没有了价值，还挡了背后那人的路……”他自嘲地笑了笑。

“王也，现在一个双全手，一个疑似大罗洞观，在取你性命这点上，立场一致。这两人的手段，防不胜防，你一个人太被动了。”

“你在毛遂自荐么？”

“不是，”黎婠一口否认，“我不行，你和我少些牵连比较好。”

“哦？是我主动的吗？是谁说有事就找她，她都会帮忙的？”王也失笑。

“我建议你去找张楚岚，”她只当没有听见，“你俩都是身不由己、同命相怜，都是局中人又都是明白人，你能过去，他估计求之不得。对了，张楚岚前几天刚被袭击，现在好像正昏着呢。”

“他这是套路马仙洪成功了？”王也略一琢磨，便猜出个大概，“以他的敏锐，不难发现马仙洪的问题，看来这幕后黑手对马仙洪看得真的紧。”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吧，他被袭击是在见过马仙洪之后……先不管这个，你俩反正都被针对了，凑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着咯。再说公司那边，华北分部还是徐家兄弟主事的话，立场可以信任，反正他们已经接收了一个炁体源流一个通天箓，再接个风后奇门的委托也没啥大不了的了。”

“嚯，张灵玉这是到那儿去了，”王也单手枕在脑后，“张楚岚这家伙……目前他那边倒还好，我就算要去，也不是这个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说起来，我要承认一件事……那个，学妹啊，咳，黎婠，其实我对你也用了乱金柝。”

“……在我睡着的时候吗？没关系，”黎婠楞了一下，“不过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你知道我之前就查了你，在内景也问了你的身份，都能很轻易地得到答案。但是，我问你对世界的影响时，答案却非常巨大，这不合理。我又试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只能认为，你现在的身份，被承认是真的，所以我在内景里也能很轻易得到答案，”王也转头看她，脸色沉静，“你告诉我的你和黎妧的关系，包括你的目的，都还只是表象，你不愿意说出来的那部分，才是关键。”

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继续道：“到现在为止我总共问出了三个会对世界造成重大影响的人，前两个引出了他们背后的人，而你，我对你用乱金柝，发现你还是对得起那个答案的。”

“我有那么重的分量吗？”她轻笑了一声，“前两个人是张楚岚和马仙洪？”

“嗯，没错，老张这人，他的行事我还能摸着一点脉络，暂时不用太担心；马仙洪呢，身在敌营，我也拿他没办法；只有你，黎婠，我还摸不准，你到底是个什么路数……”王也的脸色又轻松下来，“就这样说好了，咱俩组个队，我得就近看着你。”

“……”黎婠偏头看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看我做什么？看路啊学妹！我去！！对面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