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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彩蝶(15)

穿越二哈:捡颗柠檬伴海棠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出了屋子,墨燃忍不住啊啾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

彩蝶镇因为产香,各种盘香卧香塔香的价格都不贵,因此客栈内也毫不吝啬,每个房间都点着一枝长长的特制高香,一可以避邪,二可以除湿,三可以使得室内芬芳。

可墨燃一闻到熏香就难受,无奈师昧喜欢,他就忍着。

来到楼下,墨燃晃晃悠悠来到掌柜面前,塞了个银锭子给他,眯起眼睛,笑吟吟道:“掌柜的,行个方便。”

掌柜看着银子,笑得比墨燃更客气:“仙君有什么吩咐呀?”

墨燃道:“我瞧来这里吃早点的人也不多,给你打了商量,厨房今天上午归我用了,麻烦你把其他客人回一回。”

早点能赚几个钱啊?半个月都未必能有一个银元宝赚回来,掌柜当即眉开眼笑,满口答应着,引着大摇大摆的墨微雨,就去了客栈的厨房。

“仙君要自己做饭呐?不如让咱们店里的厨子做,手艺好得很。”

“不用。”墨燃笑了起来,“掌柜的听说过湘潭的醉玉楼么?”

“啊……就是那个一年多之前走了水的乐伎名楼?”

墨燃:“嗯。”

老板往外偷看一眼,确定了自己媳妇儿正忙活着,没有偷听,于是窃笑道:“怎么没听说过?湘江边最有名的馆子,以前出过一个乐伶魁首,那叫一个名动天下,可惜离得远,不然我也想去听她弹上一曲儿。”

墨燃笑道:“承蒙夸奖,我替她多谢。”

“替她?替她?”掌柜摸不着头脑,“你跟她认识么?”

墨燃说:“岂止认识。”

“哇……仙君看不出来啊,哎?不过你们修道之人,难道也能……嗯……”

墨燃笑着打断了他:“除了乐魁之外,还知不知道别的?”

“嗯……吃食据说也是一绝。”

墨燃弯起嘴角,笑得更明朗了,他娴熟地拎起菜刀,说道:“我没修道前,在醉玉楼的厨房里头,打了好几年的下手。你说是你们厨子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掌柜的更吃惊了,语无伦次地:“仙君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真是不出来。

墨燃斜眼看他,嘴角卷着那从容又得意的笑容,神态懒洋洋的:“出去吧,本大厨要做菜了。”

掌柜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和曾经的黑暗之主说话,贱兮兮地拉着脸皮:“久仰醉玉楼点心精致,不知道仙君一会儿做好了,能不能赏个脸,给在下尝一点儿呗?”

他原以为这要求不高,墨燃一定会答应。

谁知墨燃眯着眼睛,坏笑道:“想吃啊?”

“嗯!”

“想得美!”墨燃哼了一声,那骄傲劲儿就甭提了,嘀咕着,“本座是会轻易下厨伺候人的主吗?这我特地给小哭包做的,要不为了她,本座是绝不会生火做饭的……”

他一边翻出个萝卜开始切,一边嘟嘟哝哝。

“……”掌柜吃了个瘪,尴尬不已地搓手站着,陪了会儿笑,然后出去了。

他心里也嘀咕呢。

还本座?小小年纪的,恐怕灵核都还没结成。看他嘴里念念叨叨的,小哭包,可今天和他同行的人里头也没个哭的啊。

掌柜的翻了个白眼。

料定此人有病,病得不轻。

墨燃在厨房好一阵忙活,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日近中午了,这才收工,兴冲冲地跑去楼上叫那师昧起来。

路过楚晚宁房前时,他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要叫他一起吃么……

想起了楚晚宁恶劣的性子,墨燃撇了下嘴,满脸鄙夷。

不叫了不叫了,统共就那么点儿,没他的份儿!

日头渐高, 来客栈打尖儿的人越来越多,墨燃嫌楼下吵闹, 让小二将做好的菜都送到自己房间。

最后他还是请了楚晚宁,毕竟师尊最大,他现在又不是人界帝君, 规矩还是要守的。

榉木方桌上摆着四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面条是自己做的, 和外头买的不一样, 筋道爽滑, 上面码着厚切牛肉片儿, 过油的肥肠,鲜嫩的豌豆苗子,饱满的青菜, 金黄的蛋丝,色泽鲜艳诱人, 摆得煞是好看。

但这四碗面条最出色的不是水叶子, 也不是大块的肉、丰奢的料, 而是小火慢煨了四个小时的骨汤, 浇在面碗里头, 奶白色汤汁浮着芝麻红油,墨燃拿石钵自个儿研了个麻辣鲜香的调料, 熬煮在汤头里, 香气扑鼻, 滋味浓郁。

他琢磨着师昧爱吃辣的, 红油和油辣子都搁的挺足。见师昧埋头吃的很香,墨燃嘴角的弧度愈发舒朗,问:“好吃么?”

师昧道:“特别好吃。”

楚晚宁和千挽夜都没有说话,楚晚宁依旧是上天欠了他一百座金山银山的阴沉表情。而千挽夜此时胃中翻江倒海。

 恶心。她从来都不吃辣,墨燃这是在存心整她吗?这么想着,她看了墨燃好几眼。

墨燃看见千挽夜看他,露出些洋洋得意的神气来:“小哭包你啥时候想吃了跟我说一声,我就去做。”

 千挽夜嘲讽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可惜墨燃没听出来她语气里的嘲讽,正开心着呢。

豌豆芽,肥肠,师昧吃的不多,牛肉和青菜却很快见了底。

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观察的千挽夜伸出筷子,把豌豆芽和肥肠划拉到自己碗里,又从自己面碗中夹了好几块牛肉,填补空缺。

死生之巅的弟子都在孟婆堂吃饭,常常会互相换着菜肴,因此师昧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笑了笑:“小柠不吃牛肉?”

“嗯。我没什么胃口。”

 墨燃也把牛肉夹出来,看着千挽夜:“我想吃豌豆芽。”

 千挽夜便把豌豆芽都给了墨燃。

墨燃埋头吃着,耳朵尖儿还微微泛着些薄红。

楚晚宁面无表情地拿筷子挑拣着自己碗里的豆芽,全丢到了墨燃碗中。

“我不吃豆芽。”

又把自己碗里的所有牛肉全丢给了师昧:“也不吃牛肉。”

然后皱着眉头,盯着碗里剩下来的东西,抿了抿嘴,沉默着不说话。

师昧小心翼翼地:“师尊……是不是不对您胃口?”

楚晚宁:“……”

他没有回答,低下头,默默夹了一根青菜,咬了一小口,脸色更难看,“啪”的一声,干脆利落放下了筷子。

“墨微雨,你把辣酱罐子打翻在汤里了?”

没料到辛苦做好的早餐会遭来这样一句抢白,墨燃一愣,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一根面条。他无辜茫然地朝楚晚宁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吸溜一声把面条咽下肚,然后道:“啥?”

楚晚宁这回更不给面子:“你这做的是人吃的东西吗?人能吃这东西?”

墨燃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总算确定楚晚宁这厮是在骂自己了,不忿道:“怎么就不是人吃的了?”

楚晚宁眉心抽动,厉声道:“当真叫人难以下咽。”

墨燃噎着了,自己好歹是醉玉楼偷师出来的手艺呢。

“师尊你也……太挑了点。”

师昧也道:“师尊,你都一天没有进食了,就算不喜欢,也好歹吃一些吧。”

楚晚宁起身,冷冷道:“我不吃辣。”

说完转身离去。

 千挽夜也忍不住了:“我……也是。”说罢,干呕起来,立马跑回了房间。

留在桌前的两个人,顿时陷入了尴尬无比的沉默。师昧有些惊讶:“师尊和小柠不吃辣?我怎么都不知道……阿燃,你也不知道吗?”

“我……”

墨燃眼望着楚晚宁和千挽夜留在桌上的面条,几乎是一口未动,发了会儿呆,然后点了点头。

“嗯。我不知道。”

这是一句谎话,墨燃是知道楚晚宁和千挽夜不吃辣的。

只不过他忘了。而且每次千挽夜都不挑,所以他渐渐的因为千挽夜爱吃。

 可是他疏忽了,千挽夜现在受着伤。

一个人回到房中,千挽夜合衣躺下,面朝着墙壁,睁着眼睛却睡不着觉。

她失血多,损耗灵力又大,一个晚上加早晨粒米未尽,其实胃里早就空了,难受得很。

千挽夜丝毫不知该如何照顾自己,心情很差了,就干脆不吃,好像觉得生气就能把自己肚子给气饱了似的,这一点,跟楚晚宁很像。

 不过楚晚宁有她照顾,而千挽夜没人照顾罢了。

寂静之中,眼前模糊浮现出一张脸,笑容灿烂,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睛仿佛有星星,光泽流淌,是有些温柔的淡紫色。

看起来很活泼,有活力。

千挽夜揪紧了床褥,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微微发白:“小暮……”

 另一边楚晚宁尽力不让自己想那些往事,可是合眼之后,往事却愈发汹涌,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他第一次见到墨燃,在死生之巅的通天塔前。

那一天,日头正烈,二十位长老全数到齐,正互相小声交谈。

玉衡长老自然是个例外,他才没那么傻,愿意站在那边烤太阳。而是早就一个人拉着十四岁的千挽夜躲到花树下,心不在焉的抬着一尾手指,打量着自己新制造的玄铁指甲套是否伸缩自如。

当然,他自己毫无使用指甲套的必要,这曲铁断金的甲套,是专门为死生之巅的低阶弟子们锻造的。

下修界毗邻鬼界,常有危险,低阶弟子受伤丧命并不是罕见的事,楚晚宁看在眼里,嘴上虽然不说,却一直都在苦思着解决方法,想要制造一种轻便灵活,容易上手的武器。千挽夜正在鼓捣她的单镜片,楚晚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其他人则在旁边津津乐道讨论着。

“听说了吗?尊主那个失散多年的侄子,是从火海里救出来的。走水的那栋楼里,其他人都死了,要是尊主再迟去一步,恐怕那小侄也成一把骨灰啦,真是福大命大啊。”

“一定是他爹冥冥之中护佑着孩子。可怜他从小失散,受了那么多苦,唉……”

“那孩子是叫墨燃?有十五岁了吧?弱冠该取字了,他有表字吗?”

“璇玑长老,你有所不知,这孩子打小啊,是在乐馆里长大的,能有个名字都不错了,哪里还会有字。”

“听说尊主给他拟了几个字,正在选呢,也不知道最后会选中哪个。”

“尊主对小侄子真是重视啊。”

“可不是么?别说尊主,连夫人都心疼他,心疼的要命。嘿,我看这死生之巅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咱们那位天之骄子了——”

“贪狼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

“哈哈。失言,失言!不过咱们那位天之骄子恃才放旷,不把长辈放在眼里,整日斗鸡走狗,一副天生富贵的模样,也确实失了管束。”

“贪狼长老,你今日酒喝多了些……”旁边的人连连给他使眼色,那下巴指了指远处立着的楚晚宁,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天之骄子薛蒙是楚晚宁的弟子,说薛蒙失了管束,不就是在拐着弯嘲讽楚晚宁教的不好吗?

这玉衡长老,别看平时慢条斯理,道骨仙风的,仿佛飘然世外,一派高人作风。但谁都知道他脾气极差,谁要是不小心摸了他逆鳞,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活活抽死吧。

他们这番话,楚晚宁早就听到了。

但他懒得理会,他对于别人怎么评价他的兴趣,大概还没有自己指甲套上的花纹来的浓厚,对他们的谈话的关心,肯定没有对千挽夜的关心多。

话说这个甲套好是好,但坚韧度不够高,遇到皮厚的妖魔,也许不能一击撕开对方的皮肉,回去加一点龙骨粉,效果应该会好一点。

楚晚宁又看了看千挽夜。

 有点瘦了……回去再让她多吃点。

此时的千挽夜则欣赏着她家师尊的美貌,眼睛亮亮的,灿若星辰。

那些长老见楚晚宁没有反应,稍稍松了口气,又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尊主今日把我们召来,是要给那位墨公子选师父吧?”

“好奇怪,尊主为何不自己教?”

“好像说是那小侄儿的根骨不适合练尊主的心法。”有人嘀咕道,“可那也不至于把所有长老都聚过来,让那小公子挨个儿挑吧?”

禄存长老幽幽叹了口气,拨了拨自己优雅柔顺的长发,哀怨道:“在下觉得,在下此刻就像一株便宜白菜,摆在案头,等着墨小公子来挑拣。”

所有人:“………………”

所以这个娘娘腔能不能不要把这种大实话就这样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尊主终于来了。他走上千级台阶,来到通天塔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楚晚宁只随意瞥了一眼,看都还没看清,就把目光转开了,继续研究自己的指甲套。根本懒得去看第二眼。而千挽夜则眼睛放光的看着少年。

没被种花的墨燃好可爱~

讲到拜师这回事,就不得不讲一讲死生之巅有多标新立异摧枯拉朽了。别的门派吧,都是师父高高在上,摸着某个新弟子的头,说:“少年,我看你颇有慧根,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徒弟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要么就是师父一脸冷漠鄙夷,挥着衣袖说:“少年,你颅门太高,眼睛无神,脑后反骨,非我门生应有相貌。你与我无缘,我不收你当弟子。”

然后徒弟都来不及自我表现,师父就嗖的一声御剑飞走了,跑得比狗还快。

死生之巅不一样,师父和弟子之间是相互选择。

什么意思呢?

死生之巅有二十位长老,所有弟子在入门之后,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比较,就可以虔诚地递上拜师帖,表述自己想跟随该长老修行的意愿。

长老要是接受了,那么皆大欢喜。

长老要是不接受,弟子可以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直到长老软化,或者弟子放弃。

照理来说,楚晚宁技艺高超,容姿英俊,应该门庭若市,众弟子挤破脑袋都要拜他当师父。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楚晚宁的脸长的好看,脾气却差的令人发指,据说他恼起来能把女弟子当男弟子打,把男弟子直接沉塘。这样的师尊,实在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去拜。

因此玉衡长老门下,走马冷清。

除了千挽夜,天之骄子薛蒙,还有薛蒙和千挽夜的好友师昧,他谁都没有收过。

大家宁愿恭恭敬敬喊他一声:“长老。”也不愿亲亲热热唤他一句“师尊”。

楚晚宁一脸高冷地说自己并不难过,满不在乎地低头,继续去倒腾冷冰冰的机甲武器。什么袖箭匣,戒严哨,都是给别人设计的。早些做好,就有更多人可以早些免去苦楚。

所以他没有想到,墨燃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他那个时候正皱着眉头,摩挲着指套上的利刺,思索着该如何改进,也没去注意尊主和大家说了些什么。

不知何时,周围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想完了利刺改良配方的楚晚宁,这才忽然意识到刚刚人语嗡嗡的四周,似乎太沉默了些。

于是他总算把目光从指套上移开,带着些不耐烦和询问,掀起了眼皮。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脸。

在阳光下灿烂的近乎有些眩目。

那是一个清丽俊朗的少年,正看着自家小姑娘。少年嘴角卷着一丝懒洋洋的,若有若无的微笑,脸颊边酒窝深深,有些市井烟火气,又有些纯真。一双黑中透紫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热切和好奇半掺。

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站的距离,近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无礼。

自家小姑娘旁边忽然冒出个人来,楚晚宁吃了一惊,像是被烫着了,下意识地拉着千挽夜往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脑袋就撞到了树干。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啊呀……”

 千挽夜:“……”

楚晚宁:“……”

少年:“……”

楚晚宁:“干什么你?”

少年没有理他,反而对小千挽夜笑道:“小妹妹,我看了你好久了啊,你怎么都不理理我。”

 楚晚宁已经完全晕了。

也怪自己太入迷, 在死生之巅又毫无戒备之心,居然连有个人挨到自家小姑娘旁边都没有察觉。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小孩儿?啊好像是那个墨什么……墨什么来着?墨烧?墨煮?墨……鱼?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把神态娴熟地控制在“生人勿近”的状态, 凤眼里的惊讶和慌张被他很快打扫干净,端出惯有的凌厉和刻薄。

“你——”

正习惯性地想要开口训斥, 就看见千挽夜手却忽然被捉住了。

楚晚宁都惊呆了。

他活这么大, 还从来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抓他家小姑娘的手腕。一时间居然黑着脸僵在原处, 不知该如何应对。

反手一个耳光?

……感觉自家小姑娘会哭。

那把自家小姑娘的手抽出来, 不打耳光?

……看起来自己会不会太好说话了些?

楚晚宁犹豫了半天没有动作,那少年却对着千挽夜笑开了:“你眼睛上戴的这是什么?挺好看的。他们都自己介绍过了, 你还没说话呢, 你是哪位长老?”

一股脑儿这么多问题向自家小姑娘丢来, 楚晚宁觉得自家小姑娘头不疼,自己却疼了。

脑仁儿都要裂了……

千挽夜却偏偏对少年笑了:“我眼睛上戴的是我自己做的,这个被我叫做单镜片,作用我还没有研究出来,现在只能用来装装逼,还有我不是长老哦!我是玉衡长老坐下弟子,千柠,千挽夜。”

楚晚宁石化了。手中金光微微浮起,眼见着天问就要应召而出,其他长老纷纷悚然动容——楚晚宁疯了吧?这个墨公子他也敢抽?

手却忽然被墨燃握住了。

两只手都落入了这位少年的手里,墨燃混然没有觉察出危险, 拉着他, 站在他跟前, 仰着脸,笑眯眯的说:“我叫墨燃,这里谁我都不认识,但光看脸的话,我最喜欢你旁边这位小妹妹。要不,我就拜你为师吧?这样我就能天天见到她了。”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周围的人更加悚然,有几个长老的脸看上去都皲裂了。

璇玑长老:“嗯?”

破军长老:“哇!”

七杀长老:“哦?”

戒律长老:“呃……”

贪狼长老:“呵,可笑。”

禄存长老最娘,卷着头发,眼泛桃花:“唉呀,这小公子好大的胆子呐,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连玉衡长老的小媳妇都敢表白。”

“……我拜托你,能别说的这么恶心吗?”七杀嫌弃道。

禄存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哼哼:“嗯,那就换一个斯文说法,当真英雄出少年,连玉衡长老的童养媳都敢表白。”

七杀:“…………”杀了他算了。

所有长老里,最受欢迎的是温润如玉的璇玑长老,他的法术入门容易,本身又是个谦谦君子,死生之巅大部分弟子都拜在他的门下。

楚晚宁原本觉得这个墨燃应该也不例外,就算不是璇玑,也应该是明快活跃的破军,反正轮到谁都不会轮到自己,可是却偏偏拜他,原因竟然还是想见他家小姑娘?

他想都没有想,当即就拒绝了墨燃。

少年愣在原处,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里居然有些落寞和不甘的意味。他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蛮不讲理地小声说了一句:“反正就是你了。”

楚晚宁:“……”

尊主在旁边看得有趣,此时忍不住笑着问:“阿燃,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哈哈,你既不知他是谁,缘何一定就要了他?”

墨燃依然拽着楚晚宁的手,转着头,笑吟吟地和尊主说:“因为他旁边的小妹妹最好看呀。”

黑暗中,楚晚宁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真是见了鬼了。

他不知道墨燃当时怎么了,居然对自家小姑娘一见钟情。偏偏还在自己旁边说,不要说他,这事儿当时整个死生之巅都知道了,并且都以“瞧这傻孩子”的目光对墨燃公子报以了深情问候。

楚晚宁抬起手,扶上隐隐跳动的额角。

心思乱,肚子饿,头晕。

这觉看来是甭睡了。

他在床上呈大字形发了会儿呆,坐起来,正想点一根熏香静一静心,忽然门又被敲响。

千挽夜在外面。

楚晚宁:“进来。”

千挽夜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刚出锅的。

没有那么多花样面码,醇白的面汤撒着葱花和白芝麻,小段的排骨,青菜,还有一只微微焦黄的荷包蛋。

楚晚宁很饿,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了一眼面,又看了一眼千挽夜,把脸转开了,不说话。

千挽夜把面搁在桌上,轻轻说了句:“我做了一碗。”

楚晚宁看着千挽夜。

“吃一些吧。”千挽夜说,“这碗挺清淡的,我还做了一点荷花酥,对了,还买了几坛梨花白。”

说完她就退出去了,顺带替楚晚宁关上了房门。

她无论在什么时候,最先想到的都一定是楚晚宁。

屋子里,楚晚宁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双手抱臂,遥遥盯着那一碗排骨面。

他走过去坐下,拿起了筷子,挑起热乎的面,吃了下去。

陈宅邪祟案已结。

第二天,他们从驿馆内取了寄养的黑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门派。

街头巷尾,茶摊饭铺,彩蝶镇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着陈员外家的事情。

这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居然爆出如此丑闻,足够镇民们津津乐道一整年的了。

“真没想到,陈公子早就关着门和罗姑娘成了亲,哎,罗姑娘真可怜呐。”

“要我说,如果陈家没有暴富,就出不了这档子事儿,果然男人就是不能有钱,一旦有了钱,满肚子坏水可以淹掉整座城。”

有男人不乐意了,说道:“陈公子又没有冒坏水,这都是他爹妈的错噻,陈员外这个龟儿子,以后子子孙孙生的娃儿都要没屁眼哦。”

又有人说:“死了的人可怜,那活着的人呢?你们看看陈姚氏,姚千金,我瞅着她才是最冤枉的呢。陈家那个黑心的老母,骗了人家大姑娘,你们倒说说看,她这下子该怎么办?”

“再嫁人呗。”

那人翻了个白眼球,嗤道:“再嫁?你来娶?”

被调侃的那个泥腿子龇牙咧嘴,抠着牙缝笑道:“我窝里那个女人要是答应,我娶就娶嘛,姚小姐长得这么水灵灵,我不嫌她守过寡。”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墨燃坐在马背上,竖着耳朵,精神奕奕地左听听,右看看。要不是楚晚宁闭着眼,皱着眉头,把“聒噪至极”四个字写在脑门上,墨燃没准都想凑过去和乡人一起三八了。

并辔而行,好不容易出了主城,来到郊区。

师昧忽然咦了一声,指着远处:“师尊,你瞧那里。”

被毁的鬼司仪土庙前,围着一大群穿着褐衣短打的农人,正忙碌地在搬着砖石,看样子是打算修葺受损的土庙,给鬼司仪重塑金身。

师昧忧心忡忡道:“师尊,之前那个鬼司仪没了,他们又新造一个。这个会不会再修成仙身,为非作歹?”

楚晚宁:“不知道。”

“要不我们去劝劝他们吧?”

千挽夜道:“彩蝶镇冥婚习俗已历数代,又岂是你我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走吧。”

说着一骑轻蹄,绝尘而去。

回到死生之巅时,已是傍晚。

楚晚宁在山门前对两个徒弟说:“你们去丹心殿陈述经过,我去戒律庭。”

墨燃不解道:“去戒律庭干什么?”

师昧则一脸忧心忡忡:“……”

 千挽夜道:“我也去。”

楚晚宁无甚表情:“领罚,你去做什么。”

 千挽夜看着他:“我打了人。”

 楚晚宁皱眉:“你的错,我担着。我是你师尊。”

 千挽夜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尊不必这样。”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哪个天子会因为杀了个人就要蹲大牢秋后问斩的?修真界也一样。

长老犯戒,与弟子同罪——在大多数门派,只是一句空话。

事实上是长老犯戒,能写个罪己书就不错了,哪个傻子会真的去乖乖受罚,挨上一顿柳藤或者几十棍?

所以戒律长老听完楚晚宁的自表后,脸都绿了。

“不是,玉衡长老,小挽夜,你们真的……真的打了委托人?”

楚晚宁淡淡的:“嗯。”

 千挽夜也点了点头。

“你们也太……”

楚晚宁掀起眼皮,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戒律长老闭嘴了。

“此一戒,按律当杖两百,罚跪阎罗殿七日,禁足三月。”楚晚宁说,“我无可申辩,自愿领罚。小柠没有犯错,不必罚她。”

 千挽夜道:“我自愿领罚。”

 楚晚宁叹了口气:“我替她承担100杖。”

 千挽夜终于忍不住了,看向楚晚宁:“师尊!你……”

 楚晚宁也看向她:“废什么话!”

戒律长老:“……”你们秀恩爱也不用这样的……

他左右看了看,勾了勾手指,戒律庭的门碰的一声就关上了,周围顿时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三个人相对而立。

楚晚宁:“什么意思?”

“这个,玉衡长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戒律这种东西,它再管束也不该管到你头上来。这件事关起了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么算了吧。我要是打了你,尊主知道了,还不得跟我急?”

楚晚宁懒得跟他废话,只简单道:“我按律束人,也当按律束己。”

说着于堂前跪下,面朝戒律匾。千挽夜也跟着跪下。

“你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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