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冬 （二 二画）

【深巷·中央大树】

温暖的火光摇曳着，青松下，一些镇民围坐在篝火旁，他们观望着昏迷的小男孩，那张苍白的小脸蛋，让大家的内心多少泛起了些波澜。

“医生，这孩子怎么样了。”一位灰瞳的老先生问道。

“情况不太好，他烧得很厉害，不咳嗽却喘得很严重。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病的，你们有谁知道吗。”医生问道。

“我是今天下午在街上发现的他，他当时晕倒在雪地里，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晕倒的我还真不清楚了，只知道他那时候身体都有些发僵了，像是躺了好久。”老先生回道。

“唉！”医生长叹了一口气，他从药箱里拿出了几片生姜，两种像木头片一样的草药，以及少量的附子，捣碎后像老先生借了一碗热水，喂小男孩服下。“先解决这孩子冻伤的问题吧，但他究竟为什么会喘得那么厉害，我也不好把握。但愿这喘能平息下来吧。”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这奇怪的病症他有些自责。

“呃……我早上还见他好好的，能走能跑的，怎么现在就……呃……”大胡子说道。

“哦，小可怜儿，你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那些个抛弃你的人和外面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为了自己活着什么都不在乎了。哦，天父在上，保佑保佑这不幸的可怜儿。”一位画着艳妆的少妇怪声怪气地说道。

坐在旁边的老妇人听不下去了赶忙制止道：“收起你的姿态吧，我的小姐，小家伙昨天来的时候可不止你一人高兴，我们也很高兴，对于他今天的遭遇可不止你一人觉得难过，我们也深感不幸。你就别在这儿凸显自己了好吗？我的小姐。”

“你们瞧，是谁朝这儿走来了？”坐在树下的一个小青年，借着火光指向远处，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朝着走来的两个人。”

“呃……是盖缇啊。”大胡子微笑着说道。

见到大胡子，盖缇十分不屑地说道：“哼！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印象。”

少妇见趴在盖缇背上的小矮子，急匆匆地跑了过去，看他如此虚弱不堪，惊呼道：“哦，天哪，盖纳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这事得问他，他估计什么都没跟你们说吧”盖缇指着大胡子质问道：两天前刮着暴风雪，你就是那时候把盖纳赶出家的，对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盖诺？”众人质问道。

“呃……他这不是回来了吗。”大胡子傻笑道。

“当初我就应该带着盖纳一起离开，要不是先生怕我们俩都走了，你真就一无所有后会寻短见，我也不会让盖纳留在你身边。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这个样子，我不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呃……呵呵。”

“你这样子母亲大人会开心吗，现在的你可真叫人觉得可悲。曾经的那个你哪去了。”

“呃……哪去了，呵……呵呵……哪去了，我不一直在这儿吗。”

“母亲大人为还穆林先生一个清白，却遭陷害，悲愤自杀。原本有同样的初衷的你，就因为母亲大人的死变成了现在这副德行。明明你是最接近真相的人，明明你知道是谁设计先后害死了巫师伯伯，伯爵大人和穆林先生，可你什么也不做，还整天拿盖纳泄气。你这样子对得起盖纳，对得起母亲，对得起穆林先生他们，对得你身边的这些人吗？”盖缇悲愤道。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求求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大胡子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多年的阴霾与悔恨，因为盖缇的一番话，瞬间爆炸了，难以忍受的剧痛在心中放大，在脑海里放大。

“好啦，好啦，莫要再提悲伤的往事啦，老先生劝解道。“对了，埃德蒙，你们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盖纳吧。”老先生问道。

“嗯，我们过来呢也是想见见那个白发小鬼，他现在怎么样了。”埃德蒙关心道。

“情况不太妙，你们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晕倒的吗？”老先生问道。

“盖纳醒醒，我们要见的人到啦。”

“呣……”熟睡的盖纳迷迷糊糊地揉了一下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昏迷的小男孩，说道：“是他，我被两个大人摁在雪地上暴打的时候，小弟弟他就在远处看着我，他那时候看起好像也很难受，一直捂着嘴巴，咳嗽咳得很厉害，然后就晕倒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弟弟他现在正发着烧呢，盖纳。”盖缇轻声说道。

“那时是几点钟啊，小盖纳。”医生问道。

“我躺在雪地上，动不了的时候，铁匠老板正好过来，他冬天出门搬铁一般都在下午两点钟左右，我想应该就是那时候吧。”盖纳回答道。

医生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他捋着山羊胡子想了一小会儿，“我想我知道这小家伙生什么病了。”他说着从药箱里又拿出了一些草药，然后跟老先生交代了一些事项。

“盖纳，我们今天就先在齐格夫先生这住下吧，也让医生给你开点药，你补身子。”

“好。”盖纳点了点头。

“咦，这小鬼手里的两个长棍面包呢，那两个面包那么大，他应该吃不完的呀，难道是被谁抢走了？”埃德蒙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样啊！”盖纳听了有些脸红。

“埃德蒙还是那么老样子，一本正经脸，嘴上不饶人。”小青年偷笑道。

“以后很饿得话，就来店里拿面包好了，反正一天做下来还有得多，不吃就浪费了。别再抢别人面包吃了，好吗？”埃德蒙说道。盖纳点了点头。

“他醒来的时候记得跟他说声对不起哦。”埃德蒙提醒道，盖纳点了点头。

在埃德蒙的帮助下，盖纳慢慢地从盖缇的身上爬了下来。盖缇抱着盖纳来到树下的小帐篷里，喂他喝下药，待他睡下后，走出帐篷聊起了小男孩的事 。”

“盖纳的事情解决了，该聊聊这小鬼的事了，”埃德蒙说着，拿出了玉箫。众人传阅着，总觉得有那几分熟悉。

“这……这好像是异国的乐器吧，记得是巷尾的那位东之乡来的李德，带过来的，不过他好像送人了，具体是谁，我也不记得了。”少妇思索道。

“看到这个小家伙啊，我总会想到一个人。”老妇人慢悠悠地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小青年说道。

“先生，暴风雪是昨天深夜停歇的，对吗。”埃德蒙问道。

“对，那时候你们都应该睡着了。”

“我记得这小鬼是昨天来的，也就是说有人顶着暴风雪，把他送到镇子上。”

“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蹊跷，离我们最近的镇子也在几十里地外，那样的鬼天气，从那儿走过来都有可能死在道上。我们的巷子还那么偏，外人走到巷口就迷糊了，根本走不到巷子里面，更何况李德家还在这巷子最深的地方，这小可怜儿是怎么到那去的？除非……”

“除非……送他来的那个人是个我们很熟的人，而且就在镇外不远的地方。”小青年说道。

“可这又能是谁呢？”

“呃……呣……呵呵，也只有他有那个本事吧，不不不，他都死了，灰都扬掉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还活着，啊哈哈。”大胡子突然大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着。坐在树下的盖缇看不下去了，扶着额头低语道：“ 唉，又发酒疯了。”

“梅尔斯，呃……呵呵，梅尔斯，是你吗梅尔斯，你还活着吗，梅尔斯？你把你的玉箫给这个孩子，是想告诉我们，你还活着，对吗？梅尔斯。”

众人大惊，陷于黑暗的猜想也顿时明朗了起来。

“话说，先生他喊的名字的人，到底是谁啊。”小青年问道

“你巫师伯伯的本名，小家伙。这个名字现在只有少数人知道，以前出于尊敬，大家不会直呼他的名字，但那件事以后很多人因为悲愤想尽快地把他遗忘掉，所以最后连名字也不记得了。知道名字的，很多也因为世事动荡死了。”老先生解释道。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埃德蒙深思道。

对于这萌生出来的念想盖缇很是不解，“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盖缇疑惑道。

“他会巫术这是路人皆知的事，或许他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死而复生。”

“咳咳。”突然发出的咳嗽声打断了众人的猜想，老妇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很凝重地看着在场的其他人，说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你是知道的吧！齐格夫。”老先生点了点头，老妇人继续说道：“当年，有个小鬼和家里的一个女佣相爱，为了逃避伯爵给他安排的婚约，他和女佣私奔了。后来，在逃跑的途中，那个女佣不幸染了风寒，死了。那个小鬼就去求伯爵，让梅尔斯帮他复活那个女佣，作为交换他答应伯爵给他安排的婚事。可梅尔斯拒绝了他，理由是：复活死者这件事他做不到，因为会违背神约，不仅救不了那名死者，还会让死者乐园的资格，最后落得个被神所弃，被罪人排挤的下场。”

老妇人的一番话，就像一把剔骨的尖刀，刺痛了每一个人。

“本以为明朗了，结果线索还是断了。”盖缇无奈地说道

“呵…不过，”埃德蒙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得多留意一下这个小鬼，倒不是怕他做什么缺德的事，只是这人生地不熟的，难免会有些磕碰。”

“对了医生伯伯，小弟弟他的白头发怎么回事啊？”小青年突然问道。

医生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以前治病的时候见过一类人，浑身上下苍白不堪，还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而且怕光。这类人基本上活不到六岁就死了，即使活下来的也在我们看不见的阴影里苟且着。小家伙他虽然头发全白，但不像是得了苍白症。”

“我倒是见过一种类似的情况。”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打在了老先生的脸上，老先生有些害羞，搔了搔头，尴尬地笑了一下，“以前我去洞穴找矿物的时候，见到过一种鱼，双目失明全身泛白，这是久居黑暗独有的特性。小家伙他可能也是因为久居黑暗才导致的头发全白，不过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猜想啦，哈……哈哈。”

“哦，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真想小可怜他快点醒来，好好了解一下他 。”少妇提着怪腔说道。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这些面包就留给这俩小鬼吧，他们俩身子现在很弱，得多吃点。”埃德蒙起身把面包篮交给了老先生，行礼后便离开了。他走后，众人也相继起身离开了。篝火旁仅剩下盖缇和老先生两人。

“盖缇，今天八成又被那大老粗拎着棒子赶出来了吧。”老先生嘲笑道。

“啊，哈……哈哈……”盖缇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先生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不早了，去休息吧，好好陪陪小盖纳，你们有十几天没见过面了吧。”

“是啊，先生晚安。”

“晚安。”盖缇休息后，老先生轻轻抱起小男孩来到了另一间帐篷里，他像一位老父亲那样，慈爱地看着的小男孩，他微笑着把玉箫放到了小男孩的掌心里，亲吻了一下额头，为他解衣，盖好棉被便离开了……

子夜，风声大作，群鸦一路高歌远行，来到了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