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冤家路窄

“伙计，见客。”一进风雅院楼内，陆清欢便压粗着声音，对着面前的一个身材清矍的年轻伙计吆喝到。

　　喊堂是踏进青楼的一个暗语，见客则是喊堂。

　　年轻伙计瞧了一眼陆清欢，竟被扮成男子的她给惊住，心中啧啧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跑去喊鸨嬷嬷，却只见打扮的花枝招展，挽着发髻摇着扇子的老鸨迎面而来，一瞬间，屏息在原地。

　　鸨嬷嬷笑着道：“这位小姐，可是要打茶围？”

　　陆清欢点着头道：“选个僻静的屏间，呐，就那处了。”

　　鸨嬷嬷道：“奴家这就领三位公子小姐前去。”

　　陆清欢特意挑选了个靠后也不偏僻的地方，鸨嬷嬷扭着丰腰，在前头带路。

　　等等，她刚刚喊自己什么？小姐！

　　陆清欢有些惊讶，来时一路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都没被看穿，此刻却被一语揭破，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怎知我是女子之身？”

　　鸨嬷嬷依旧笑着道：“小姐虽穿着男子绸缎，但我窥小姐步履轻盈，体态婀娜，身上散发出女子才独有的馨香，吐气如兰，所以…”

　　陆清欢了然，不再说话，看向了四处。

　　入眼是一片一片飘飘扬扬飞起来的桃红的帘纱，乐声，脂粉，酒香，都是一片暧昧的朦朦胧胧，屏间的女子娇喘声，丝丝缕缕的绕了过来。

　　陆清风听着，红了耳根。

　　丫鬟绿翠听着，小脸扑红。

　　唯有陆清欢面不改色，津津有味的听着，突然停步道：“嬷嬷，快叫上十位风雅院上好的姑娘来。”

　　陆清风：“……”

　　丫鬟绿翠：“……”

　　鸨嬷嬷：“……”

　　一口气就要叫上十个青楼姑娘，绕是作为风雅院的管事鸨嬷嬷，也一时间错愕不已，心中只道是雏儿才如此。

　　鸨嬷嬷苦笑着脸，道：“风雅院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小姐你这有违规矩。”

　　陆清欢端起红木镶雕茶几上的茶杯，拂开漂浮的茶叶，微微抿上一口，甘甜爽口，笑着道：“放心，银两管够。”

　　鸨嬷嬷摇着头，道：“小姐，这与银两无关，不光是这风雅院是如此，天锦城所有的青楼也是如此。”

　　闻言，陆清欢叹一声气，只得作罢。

　　陆清风静静在一旁听着，眉眼中隐隐含着笑。

　　蓦地，只闻楼内的中央悠悠扬扬的传出一曲胡笳弹奏出的乐声，飘荡四处倏然入耳，陆清欢循音抬头望去，只见前处有一位纤素女子，淡妆柳眉，套着青缕薄烟纱，席地而坐，纤细如葱的手指抚过胡笳，五指轻弹。

　　曲子委婉悠长，却在这莺歌燕舞，烟花醉梦之地显得悲怆凄凉。茫茫大漠，瑟瑟北风；嘤嘤雁啾，潇潇马鸣的场面在曲中浮现，勾栏乐女在曲中思念何人？

　　一曲终了。

　　在楼栏边聆听的众才子不禁拍掌喝好！

　　陆清风眯着凤眼，赞许道：“出神入化，好曲。”

　　不得不说，的确是意境十足，陆清欢一曲听完，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趟没白来，爱了，爱了。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曲终了之时，我从姑娘的眼中看出一股思念忧伤之感，可是在想念着边关的谁？”声如春风般，一个穿着锦衣绸缎，挥白折扇的身影走出，来到女子的身旁笑问道。

　　女子不语。

　　“小姐，那不是梦玉宁吗？好生不要脸，连青楼女子都不放过。”丫鬟绿翠认出了那个身影，不由说道。

　　陆清欢定眼一看，好嘛，冤家路窄！

　　那人正是梦玉宁。

　　被念及名字，虽然相隔一楼之高，梦玉宁却心有灵犀般的抬头看向了陆清欢这里。

　　梦玉宁道：“陆家二小姐，你怎会在这？”

　　此话一出，一楼二楼三楼倚靠在楼栏处的众人听后纷纷议论，双目游走在各处，寻找着陆清欢的身影，吵吵闹闹的如同炸开了的锅般。

　　“陆家二小姐竟会来这风花雪月之地！”

　　“那可是天锦城的第一美人。”

　　“那人胡口瞎扯的吧。”

　　陆清欢在他目光顺过来时，就迅速的抬袖掩面的退回屏间。

　　心想，完蛋了，暴露了。

　　“三哥，我们快逃之夭夭吧，都怪那二货公子哥把我给暴露了。”陆清欢苦着脸咬着唇瓣，叫苦不迭的道。

　　“那人是？”

　　“江南梦家的大公子梦玉宁，就是他于鲤门亭与小姐吟笺对诗三十二首，引来满山文豪跃跃欲试，害小姐禁足在府的罪魁祸首。”

　　话才落，他已入屏间。

　　“陆小姐，又见面了……话说小姐何故来此青楼？”梦玉宁拱手揖礼，声如沐春风的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何故在此？一边向着陆家提亲，另一边却是流连在青楼之中。”丫鬟绿翠撅着小嘴替自家小姐愤愤道。

　　梦玉宁报以微笑，道：“那不过是家父逼迫我去陆家提亲的，而这次来青楼是缘由家父要在此地与宫中大人物商榷要事的。”

　　“逼迫？照你所说，莫不是觉得我家小姐不配于你？”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只是在下心中早有所属罢了。”梦玉宁尴尬摇头解释道。

　　“啊呸，还心有所属，为何那日在鲤门亭时却对我家小姐纠缠不休，还害得小姐被责罚禁足。我看呐，你是想要当那负心郎。”

　　“只是陆小姐的眉目与她有些神似所以……，我万万不会做那负心郎，我与她的感情比海阔远，比金坚硬，纵天下风情万种，皆不及她，愿为她死，为她亡，只待功成名就考上状元郎时，正大光明的迎娶她。”梦玉宁说起她口中的女子时，眼神中透出说不出的坚毅。

　　呵，还是个痴情种。

　　陆清欢故意不语，正心中调侃，突然间，

　　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于嘈杂的青楼中，熟系的声音，熟系的身影，令陆清欢三人面如死灰。

　　“二妹，三弟还不回去？”

　　陆清河伫立屏间外，面容肃穆。

　　……

　　那一日，依旧是大哥陆清河将她带了回去，只不过这次多了个陆清风。